“父王！”白凝雪被景仁帝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给震的脸色发白。西华的年关祭祀礼，向来由后宫身份最为贵重的女子主持，以往是她的母后，自从母后仙逝之后，就落在了年幼的她的身上。
虽然她不过是站出去摆摆样子，但到底是身份的象征。如今被景仁帝一句话便给捋了去，显然是要将这个彰显身份的差事给巫氏。倘若是正儿八经交接给巫氏也就罢了，可眼下，却是将她禁足，生生夺权给巫氏，这让她往后在这西华宫中如何见人？
“父王，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白凝雪指着妖月，恨声道：“你为了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待我？”
“陛下，公主！”妖月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切莫因妾身伤了陛下和公主的父女之情，妾身万死难辞其咎……”
“巫邀月，你少惺惺作态！”白凝雪最见不得妖月这娇娇柔柔的模样，瞧在眼里更是恨得不行。
“放肆！”景仁帝叱喝道：“还不速速道歉……”
让她道歉？白凝雪只觉得心头一窒，钝钝的痛感弥漫开来，伤心欲绝，凄然道：“父王，你忘了母后，宠爱这女人也就罢了，如今为了抬高她的身份尊荣，竟然不惜拿女儿的名声来给她垫脚？父王若是不喜儿臣，儿臣走就是，定不再碍你们的眼，但却不许任何人玷污女儿的名声，女儿不想到了九泉之下，无颜再见母后！”
提起先王后，景仁帝的神色不由缓了一些。先王后在时，与景仁帝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毕竟是结发夫妻，总还是有情份的。尤其想起当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再对比如今后宫水火不容的情景，景仁帝不由对先王后多了几分追思，因此，对白凝雪的语气也缓了些，道：“你母后是朕的元后，无论娶了谁，这点是更改不了的。你是公主，就该有公主的风仪，眼见你就要及笄了，又岂能再任性妄为？朕对你严厉，也是为了你好。”
景仁帝这一番话，哪怕白凝雪心中还是不甘，却也好再说什么。
景仁帝深吸了口气，又道：“以往后宫无主，只能由你出面主持祭祀，如今王后既然入了宫，你也正好趁这个机会静静心，学好礼仪，等你及笄，就该议亲了！”
这是要把祭祀之权交给巫氏主持了。
然而，白凝雪此时在意的倒不是祭祀之权了，而是被景仁帝那一句议亲给惊到了。她愣怔地看着景仁帝。自从先王后去世，她与景仁帝相依为命，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离开景仁帝。而今，巫氏进宫不过短短时日，离她及笄也尚有一年，景仁帝却已经在考虑她的亲事了……
白凝雪目光冷冷地扫过妖月，刚刚缓下去的愤恨又涌了上来。
定然是巫氏这个妖女从中作梗，不然，以景仁帝对她的宠爱，定然不舍得将她早早的许亲嫁了出去。
妖月与白凝雪的目光相触，如何瞧不出她眼底的愤恨。不过，只要白凝雪没有机会缠上虚无，景仁帝如何处置白凝雪的终身大事，都与她无关。所以，白凝雪——还是禁足的好！
妖月嘴角暗暗勾起，却摆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来，怯生生道：“妾身自幼习的是巫山术法，这西华的祭祀却是不懂的，此事，还是交由公主主持更为妥贴……”
祭祀之礼，请的不就是精通术法之士？妖月此言一出，反倒提醒了景仁帝，这西华宫中，再没有比王后更适合的人选了。
“祭祀一事，本就是王后的职责，月儿你不必推辞。”景仁帝柔声道。这一声月儿，让妖月和白凝雪都愣了一愣。
自大婚以来，景仁帝一直以王后相称，颇有帝后相敬如傧之感，如今乍然改了口，唤了如此亲密的昵称……妖月神色闪了一闪。
白凝雪也被景仁帝那一声温柔到骨子里的月儿给惊得失了神。自打她记事起，哪怕当年父王和母后伉俪情深，也鲜少听到父王唤母后的闺名。如此看来，在父王心中，比起母后，显然更看重巫氏。
白凝雪觉得心都快要气炸了。觉得景仁帝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忘了先王后，然而实际上，心里早已没有先王后的位置了，这才白凝雪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就好比见不过妖月在虚无面前千娇百媚风情万千的模样。
“巫邀月，你果然好手段！”白凝雪恨声道。
妖月一脸委屈，嚅嚅然似是要辩解什么，樱唇微启，却终究只说了句：“公主，你误会妾身了……”
景仁帝最见不得妖月这副模样，只觉得心肝都痛了，连忙喝道：“雪儿，祭祀之权本就是王后的职责，你再这般胡搅蛮缠，休怪朕……”
白凝雪怒极，眼泪扑扑的掉，哭道：“父王你还想怎样？你为了讨这个妖女的欢心，竟不惜将亲生女儿禁足宗室，平白让天下人耻笑，如今你还想怎样？杀了我不成？”
景仁帝只觉得头疼欲裂。
妖月见了，惶惶然道：“陛下，公主，不可因妾身伤了你们的父女情份，若是，若是公主实在容不得妾身，妾身回转巫山便是！”
妖月嘤嘤泣泣，转身就奔出了龙华殿。
“月儿！”景仁帝攸地一下站起来便追。
白凝雪连忙唤道：“父王！”
将将行至殿门口的景仁帝顿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白凝雪眼中升起一丝希冀。父王应当还是在意她的，她较之巫氏，终归是父王的骨血，血脉相连，血浓于水……
“来人，传朕旨意，着凝雪公主于宗室修习西华宫仪，无朕召令，不得出宗室，若敢私放公主者，斩！”景仁帝眸光淡淡地看着白凝雪，口中说出的话却让白凝雪遍体生寒。“你，好自为之！”
白凝雪觉得浑身气力都被抽尽，呆呆地看着景仁帝转身离去。“父王……”
秋儿见景仁帝远去，这才敢爬到白凝雪身边，扶住白凝雪瘫软的身躯，轻声道：“公主！”
白凝雪惨然一笑，道：“秋儿，你都瞧见了，父王已被那妖女迷了心魂，竟如此待我！若是母后尚在……民间有语，道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原来，皇室亦然！”
秋儿张张嘴，说哪一个也不是，终究又闭嘴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