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做过部署后，三十几条渔船在莫二娃的指挥下扇形展开，抛下带着铁锚的渔网切断海豚逃向深海的去路，之后，渔民们便按照老办法把特制的空心钢管插入水中敲击起来，海面上叮叮当当，原本有序的海豚群忽然变得混乱起来。
海中有很多鱼类是依靠“声呐系统”导航的，所以渔船出海的时候也会去五金土杂店买上十几米钢管，旨在干扰他们的导航。
按照常理，不管是大鱼还是小鱼，见到渔民用这招，它们肯定会为了躲避这该死的噪音向渔民们规划好的地方游去，但这群海豚即便混乱也依然不肯往浅滩逃，而是向一起聚集，像是在开会研究逃脱方案，看来齐海生说得真是没错，这日本海来的海豚的确比黄海海豚的智商高出了许多。
很快，海豚群开始变换阵型，大腹便便的母海豚、体型很小的小海豚跌跌撞撞向鱼群正中游去，而体型健硕的大海豚则是向鱼群外围的渔网冲去，看起来它们的逃脱计划已经定好了。
就在前几头海豚拼命撞向渔网的时候，齐海生指挥的四条机械舢板已经冲到了鱼群正中位置，他站在船头抛出鱼叉将小海豚、母海豚环绕的一头大海豚干掉，整个海豚群立刻四下逃散，失去“大将军”的指挥，它们也为了躲避噪音走上了渔民为它们划定的死路。
两个小时后，海豚群在被齐海生击毙三头“大将军”后，终于是被驱赶至位于辽南市区东侧的“老虎滩”海湾内，桃源村的车队已经到了，提前到来的孩子们也已经换上了橘红色的防水服，吃饱喝足等着跟大人们一起干活了。
老虎滩是一个外窄内宽、呈虎口形状的小海湾，涨潮的时候水深不过两米，退潮的时候水深只有半米，辽南本地渔民经常利用它来迫使大型鱼类搁浅，然后再换乘小船进入其中捕杀，是附近海域出了名的屠宰场。
往常，位置蹩脚的老虎滩根本没人，但今天这老虎滩的人却有点多，而且这些人还光是桃源村赶过来的，看他们的穿戴和手中的照相机，感觉像是游客。
刘远方走到莫二娃身边，问：“老大，老虎滩哪来这么多人啊？”
“都是内陆没见过海的旱鸭子，过来旅游的！”
“旅游咋跑老虎滩来了？石头滩有啥可看的？”
“不看咋整啊？市政府这两年发现来辽南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就把全市能圈的海滩全都圈起来收费了，现在除了老虎滩之外就没有不收门票的地方，游客可不是都往这边来么！”
“那咱在这杀海豚没事儿吧？”
“有啥事儿啊？海监和渔政不是傻子，他们早都听出来无线电里说的‘大鲅鱼’是啥东西了，他们现在没过来堵着咱，意思就是允许咱放心大胆地干，干完之后给他们送点钱就完了！”
赵金宝这时候已经换好了工作服，走进船舱道：“老大，舢板队准备完毕，现在动手还是再等一会儿？”
莫二娃放下望远镜，脸上泛起一丝杀气，道：“现在水深不足一米，海豚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可以动手了！通知各船！这群海豚不是黄海原生物种，因此今天也不能按照老规矩放掉母海豚和小海豚，否则它们就会像鸭绿江上的鳇鱼一样，吃掉咱们黄海的原生鱼类，为了保护生态环境，今天大的小的一条也不放！”
刘远方斜眼看看莫二娃，扑哧一笑，道：“老大，俺觉得你不当官真可惜啊！”
“咋可惜了？”
“明明就是想报复这群差点要你命的海豚，可你却能想出保护环境的理由，你这口才没当上国家干部，真是对不起你这张嘴啊！”
莫二娃也忍不住笑了，道：“行！既然你都戳穿俺了，那俺就理直气壮一点！说完这句之后再加一句，今天这群畜生差点要了莫老大和黄海上百个船老大儿子的性命，于情于理咱都得跟这群畜生算算账！”
铃木直美和酒井洋子突然冲了过来叽里呱啦一顿说，马渊惠子跟过来翻译，道：“她们的意思是！这些小海豚肉腥，不管是做寿司还是蘸辣根都不好吃，与其杀了浪费，不如抓活的！”
莫二娃转脸看看她，问：“抓活的干啥啊？难道海豚还能跟猪一样，等养肥了再杀么？你们日本的养殖技术都发达到这地步了？”
“不是养肥了再杀，是抓活的卖给水族馆！”
“水族馆？啥叫水族馆啊？就是你们日本海鲜店的叫法？”
“啥啊！水族馆就是……就是专门展览海洋动物的动物园！俺们日本政府发了限制捕杀海豚的法律之后，水族馆的海豚也供不应求，专杀海豚的太极湾渔民要是能抓到活的，水族馆会出十倍的价格收购呢！”
刘远方切了一声，道：“你们别在那异想天开了！你们本国抓到海豚可以马上运到那啥水族馆里养起来，可俺们中国根本就没有这玩意儿，等俺们走完十万八千里把海豚卖到日本去了，海豚早都死了！”
刘三七点头跟话，道：“就是啊！就算是俺们的鲜活海产运输车能养活海豚，那也得运输车二十四小时连续工作，每天还得给海豚喂食，你知道这些成本得多大么？那运输车停在原地工作，一小时耗油一块两毛七，一条小海豚一天最少三十斤鱼……老大你干啥又踹俺啊？俺这不是算小账！”
“你都能想到用鲜活产品运输车养海豚，你还在那跟俺算一块两毛七的油钱，你说俺不踹你踹谁啊？你小子要是能改掉算小账的毛病，你比谁都有潜力当以后咱莫家船队分船队的老大，知道不？”
“俺就想跟俺爹一样当师爷，对当老大没兴趣……你别瞪眼！老大，你听俺给你核算一下成本！日本政府已经限制捕捞海豚了，想把海豚卖到日本去，咱就必须得通过走私的渠道，这个渠道卖货速度慢，等海豚卖过去都得一两个月之后，这期间用海鲜车养海豚，不但有很高的成本，还会耽误海鲜车去外地卖货，就算十倍的价钱也赔啊！”
“又是小账！日本战后虽然被美国限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内陆人不知道日本海上自卫队和海上安保厅的实力，咱海上的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厉害么？你觉得一般的走私贩子，可能突破苏联潜艇都过不去的封锁线，把海豚肉卖到日本本土去么？”
“你这意思是……走私贩子和日本政府有关系？”
“日本人有吃海豚和鲸鱼的习惯，但全世界不吃这玩意的国家却逼着人家把海豚和鲸鱼列为保护动物，这么大的压力摆在眼前，但日本政府制定的法律依然是限制捕捞而不是像咱这样禁止捕捞，这证明日本根本就没打算真的禁止海豚交易，走私贩子十有八九就是他们派出来的，他们国家的政党虽然吵吵闹闹，但在关系到保持民族传统的大事儿时，他们的团结绝不是咱一般人能想象的，政府和黑社会都能做到团结一致！”
“那……俺懂了！现在那三个好连襟正在日本帮咱运作养殖技术输出的事儿，而这三人所在的部门都是管大海的，你想把小海豚卖给他们，让他们买咱的好？”
莫二娃满脸怒其不争的表情，照着刘三七的脑袋一拍，道：“你说你这小脑袋这么聪明，你咋就离不开算账了呢？人家帮咱办的事儿是关系到黄海渔民生产方式变革的大事儿，如果办成了，以后渔民就再也不用冒死出海打渔了，为了这个事儿能办成，咱就算是送人家一个亿都值，还卖个鸡毛啊？”
“啥？白送啊？”
“对！不但要白送，而且还要通过走私贩子的渠道白送，俺还想通过这个走私贩子联系到苏联和朝鲜那两个敢为了士兵生计，下令出海打渔的海军司令，顺道把陈晓辉想办的事情办完，弄回苏联的农用机械去造福陆地上的旱鸭子！”
“老大，你说你又不是万岁爷，渔民的事儿你要管，农民的事儿你还要管，你说你累不累啊？”
“你懂个屁！钱是人造出来的，如果每个人都能买你的好，那钱就会源源不断地向你涌过来，而要想让别人买你的好，那你就得帮到别人的所需，这是咱莫家船队百年来能纵横黄海的最大生意经，你爷爷的小算盘算得再神，那也神不过俺爷爷的人情账！远方哥！传俺的命令，一米以下的小海豚用渔网抓活的，怀孕的捕海豚不能捅肚子，上岸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开膛看看肚子里有没有活的，如果有的话就立刻用海鲜运输车养起来，咱那车的尺寸有限，再大的海豚就养不活了！还有！马上联系齐晴，让她现在就给马渊先生打电话，让他告诉那三个好连襟咱们准备送他们海豚的事儿，让他们找专家打听打听海豚怎么养才能活，最好马上就来中国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