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娃还是忍不住馋，把最后一个麻蓉包吃了进去，问：“刘大厨，俺老丈人在省会也经常去你们北京饭店吃饭，他咋就没说过你们那还有这么少见的手艺呢？”
时雨茹笑了，看着刘金生道：“刘大厨以前是我们北京饭店后厨最大的顽固分子，以他为首的那帮大厨们一天到晚都在后厨混日子，要是哪个领导觉得他们做菜好吃，他们就故意把菜炒得死难吃，这样领导们不爱吃他们做得菜了，他们也就不用陪着那些在饭店里应酬的领导们熬到后半夜，可以按时上下班回家了。”
刘金生笑了起来，道：“这不怪我们啊！省会的国营饭店没有奖金制度，我们厨师能拿几级工资，全看他是什么职称。像我这种特一级厨师已经算是熬到头了，把菜做得再好，最后能得到的也就是一句表扬，傻子才会为了一句屁话陪他们熬呢！”
“我在北京饭店当经理的时候，天天都为这事儿跟后厨吵架，这次拉着他们跳槽的时候，我还担心他们会跟以前一样丢了我的脸，没想到他们一个个到了辽南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们北京饭店好多自毛主席、周总理去世后就再没露面的看家菜也全被他们重新搬出来发扬光大了！”
“管理制度变了，我们也必须要跟着变啊！咱们超然酒店实行的是美式制度，工资一个礼拜一发，后厨炒一盘菜就有一份提成，要是客人指定厨师的话，还得像美国人一样额外给我们付一份小费，厨子赚钱多少、能不能提拔全看他有多大的本事，跟职称没任何关系。我来辽南的第一个礼拜本想跟以前一样悠着来，打算先观察观察这里到底是啥情况，结果我那傻气掰咧、来了就往死干的三徒弟第一个周薪就拿了整整八千，不但把自行车换成了波罗乃兹，还他妈被人力资源部的美国管理破格提拔为顺发酒店六部的厨师长，我这周要是再不把看家绝活拿出来的话，那这傻小子就得把我干下去，那可就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
这帮人的改变证明一点，中国政治课上说的“主观能动性”就是他妈忽悠高中生的屁话，那些“万恶资本主义国家”强调的管理制度才是解决国企竞争力低下的正道。
莫二娃又看了看刘金生，笑着问：“那刘大厨现在开始好好干了，一个礼拜能赚到多少钱啊？”
“上周我担心谭家菜太贵，所以就推出相对便已的‘四喜烤麸’和‘蜀香鸭舌’试试水，谁知道你们辽南的买卖人现在都特别有钱，二百一道的菜桌桌都点，我上个礼拜周薪和小费加一起赚了10096块。二公子让我这周把最贵的四菜一汤套餐拿出来，我的目标是要赚到三万块，把我看中的那套商品房买下来。”
“这就要买房了？刘大厨这是要把老伴儿接过来啊？”
“接个屁啊！我前天跟那欺负我一辈子的老泼妇离婚了！孙老板在联谊会上给我介绍了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姑娘，我准备把她娶了多生几个儿子继承手艺，莫老大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啊！”
你他妈今年五十六岁，你闺女的岁数应该都超过二十二岁了吧？
莫二娃看看孙超，道：“超哥，老话说宁拆十座桥不破一桩婚，你说你这都干了些啥事儿啊？”
孙超理直气壮，道：“俺咋的了？现在辽南的发展速度飞快，全东北的大姑娘都往辽南挤，刘大厨一个礼拜就能当上万元户，大姑娘们参加联谊会的时候都抢着往他身边坐，他甩掉欺负他一辈子的老泼妇不是应该应分的么？”
“你咋不给你媳妇甩了呢？”
“俺媳妇儿贤良淑德，俺蹲监狱的时候她等着俺，去了美国之后，她还主动告诉俺小姨子咋伺候俺能让俺舒服，刘大厨家那位老泼妇能跟她比么？”
“你……”
“行了！别说没用的废话，不管你怎么挑拨，刘大厨他们现在也是跟定俺了，你就别想再把他们抢回去了！说正经的！刘大厨已经给你介绍啥叫谭家菜了，你说人家吴关长现在要帮你办这么大的事儿，你得不得让他尝一尝这毛主席和周总理当年都爱吃的佳肴啊？”
“你都这么说了，俺要说不，那不是在打吴关长的脸么？”
孙超嘿嘿笑了起来，转脸看看刘金生，道：“看着没？这回相信你这天价套餐能卖出去了吧？好好做！只要今天吴关长吃好了、把口碑打出去了，你下个礼拜就能把婚房买下来了！”
莫二娃没好气地瞅他一眼，道：“超哥，合着你这套餐还没卖出去，这是要拿俺和吴关长做实验啊？”
孙超点点头，道：“去年俺和俺小姨子去桃园村采购海鲜，陈海云就是抓俺俩当的小白鼠实验你们那刚弄出来的‘插花刺参’，还说第一份菜给俺小姨子吃，这才能凸显俺小姨子的身份尊贵。现在俺把这话还给你，你就说吴关长配不配吃这能彰显尊贵身份的第一份菜吧？”
“你……行！俺今天认栽了，这套餐俺来两套，另外一套打包带走，俺要给俺媳妇和俺老娘尝尝鲜！”
“给你媳妇和你老娘尝鲜？我看你是想拿回去给岳永兴研究吧？告诉你！谭家菜在任何能做出来的饭店都是绝对保密的东西，只能当场吃，不能往外带！”
刘金生插话：“孙老板，莫老大就算带走也不要紧，谭家菜就算是一道最简单的凉菜，配料也得三十种以上，靠人嘴根本尝不出来配方！”
孙超摆摆手，道：“你没去过桃园村，你不知道他们那的厉害！他们那为了跟伊藤大娘们儿深化合作，已经准备开食品加工厂和海鲜加工厂了，虽然他们的厂房和设备还没搞起来，但他们已经按照日本人的规矩先把实验室给搞了起来。那里面的大学生天天都在化验日本邮回来同类商品，研究怎么跟他们进行市场竞争，美国人产的糖果用了多少食品添加剂，他们都能给你算得分毫不差，你啥保密配方能瞒得过日本人搞出来的机器啊？”
“啊？还有这种机器啊？”
“日本人几十年之前就有七三一部队，他们啥缺德玩意搞不出来啊？俺告诉你们，莫二娃就是当代的汪精卫，他那桃园村的两家公司名义上是咱中国的，实际上却跟日本企业没有一点差别，要是日本人再打来一次，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挂上膏药旗！你们不但要防着他，更要深刻地认识到这个汉奸头子的危害，一定要坚定留在俺这干一辈子的信念，千万不要加入他的汉奸集团，成为中华民族的罪人！”
莫二娃斜眼瞅了孙超一眼，道：“超哥，俺也没打算挖你的人，你干啥非得抹黑俺一下呢？”
孙超给莫二娃做了个鬼脸，道：“因为防着你小子是俺们超然公司的头号战略，这个规矩永远都不会改！莫二娃，俺再问你，今天你请吴关长吃这么好的菜，你说这桌菜用的酒是不是也不能掉了人家吴关长的身份啊？”
“你这不是废话么？吴关长这么大的角色，喝酒必须是五十年的茅台啊！”
“啧啧啧！莫二娃，你说你拿四十八块钱的酒请吴关长吃饭，你这不是在打人家的脸么？”
吴关长被这价格吓了一跳，道：“孙老板，五十年的茅台拿着单位的介绍信去烟酒公司买也得一百五一瓶，这咋还变四十八块了？你这卖的是假酒吧？”
孙超一笑，道：“一百五是计划外的市场价，国家规定的计划价才二十四，俺俩按照四十八一瓶进货，这里面还有批条倒爷的二十四块利润呢！”
“****！这么大的利润？怪不得他们说倒卖计划产品比贩毒都赚钱，我今天可算是相信了！”
“这回知道了吧？俺告诉你，桃园村不但是东北第一大计划产品倒卖基地，商战胜利后还占了全国对日出口的四成多的份额，莫二娃今年祭龙王爷的时候，直接把一兜子黄金往海里扔，你说他可恨不可恨啊？”
“孙老板，我们海关系统了解渔民，他们都特别迷信，祭拜龙王烧钞票的事儿他们经常干，我们为了缉私船出海平安，也祭龙王，这是……”
“吴关长，你说这种挥金如土的土豪劣绅请你吃饭，你还跟他客气啥啊？俺大儿子从美国请来的调酒师团队昨晚刚到辽南，你这么大角色，难道不应该尝尝这洋鬼子的鸡尾酒是啥滋味儿么？”
“鸡……鸡尾酒？孙老板，我不是说你啊！你说你这辈子咋跟鸡这么有缘，就连喝个酒也得拿鸡尾巴酿呢？那玩意儿酿酒就算不骚气，喝完之后不也是一嘴鸡毛么？”
时雨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吴关长，鸡尾酒是一种根据调酒师灵感和客人口味现场调兑的混合酒，跟鸡尾巴没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