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娃的话说完，刘老爷子点头，道：“你说的这话跟孙超刚才的分析一模一样，而且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孙超认为大领导应该是个改革派，所以建议我吃下第一只螃蟹，而我则是通过参加大领导的家宴，感觉他是个保守派，所以我倾向于不赌。你的想法呢？”
莫二娃顺手拿起齐晴让他带回来的貂皮大衣搂着，低头闻闻色狼离不开的女人味，琢磨琢磨，道：“大领导如果不想改革，咱中国根本就不可能进行长达七年的改革开放，所以俺觉得超哥的想法是对的，大领导应该是个改革派！他之所以态度暧昧，那是因为他不想得罪保守派的那帮老顽固！”
“哦？那你的意思也是让我赌一赌？”
“不！俺的意思跟您一样，不赌！”
“不赌？你都觉得大领导是改革派了，你为什么还不建议我赌呢？”
“咱换个角度想这问题，反对改革开放的保守派元老，各个都是在井冈山打过游击、坚决拥护先前制度的开国元勋，手里还攥着最可怕的军权，连龙椅之上的大领导都得让着他们三分，您一个小小的省长能惹得起他们么？就算您惹得起他们，您怕不怕大领导用您过了这关之后，再跟您来个帝王之道，把您抛出去平息自己与保守派之间的矛盾呢？”
莫二娃这一个“换角度想问题”，不但刘老爷子觉得他说得对，就连刚才鼓动刘老爷子吃下这只螃蟹的孙超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一拍脑门子，道：“哎呀！二娃这话说得对呀！要是大领导关键时刻把刘叔抛出去的话，按照刘叔这个损劲儿，他肯定也得把俺抛出去，这……”
刘老爷子敲敲茶几，突然挂上一个微笑，问：“孙超，你说谁损呢？”
莫二娃憋不住在一旁偷笑，孙超赶紧闭嘴，嬉皮笑脸，道：“别笑！千万别笑！俺刚才没说您！俺说的是……市工商局那个姓刘的刘叔！”
刘老爷子瞟他一眼，把脸一沉，道：“我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家关系好的份上，明年三十我肯定让你享受到人间的香火！好啦！说正经的！我觉得二娃的分析很对，这件事儿不用讨论了，咱们……”
孙超赶紧伸手打断他，道：“别！刘叔！俺虽然也觉得二娃这话说得对，但俺觉得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俺这三千万美元不能白花！”
“你都觉得二娃说得对了，你还想鼓动我吃下这只螃蟹？你想害我？”
“您这是说啥呢？您在台上能罩着俺，俺害您不等于害自己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
孙超坐到刘老爷子身边，给他倒上茶，道：“大领导能玩帝王之道，您也能玩帝王之道啊！您可以先找个笨蛋把这事儿办了，然后再把笨蛋办了，办完笨蛋之后，您主动找大领导说明您办笨蛋的原因，这样一来，您不就既帮大领导过了这一关，又能讨好保守派的那群老顽固了么？”
莫二娃听完这话，不禁皱皱眉头，道：“超哥，就你这德行，你还好意思说俺老丈人损啊？你大过年的给俺老丈人出这种损人利己的主意，你不损啊？”
孙超瞟理直气壮，道：“俺怎么损了？俺这主意虽然会害死一个笨蛋，但你再换个角度想问题，俺这主意却能帮着有苦难言的大领导过关，推动改革的车轮继续前行，想到这一层儿，俺都觉得自个儿太伟大了！”
“呸！就你这长相，你从哪看出来自己伟大的？你还推动改革的车轮继续前行，你那就是为了打开国企破产的口子，顺利拿到大量地皮进去房地产！”
“俺在拿地皮的同时推动了改革的车轮，俺难道不伟大么？”
刘老爷子摆手打断这俩斗嘴的活宝，道：“别吵吵！脑子都被你俩吵大了！二娃，我觉得孙超这个意见提得很好，你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么？我要具体的！”
莫二娃狠狠瞪了孙超一眼，又闻闻齐晴的大衣，道：“俺同意他的办法！但俺觉得爹应该在办事儿之前面见大领导，先把这主意说给大领导听，他如果同意了，您再去照做，这样一来，大领导就会把您当成知心人，否则他会觉得您心狠手辣！”
孙超看看莫二娃，问：“唉唉唉！你不是说俺损么？那你咋还同意啊？”
莫二娃切一声，道：“俺虽然觉得你损，但俺却觉得你那句换个角度思考问题说得很在理！俺去鸭绿江走了两趟，每当看到中国一天比一天好、朝鲜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俺就越来越明白改革开放对咱中国有多大意义。现在，改革开放正处在节点上，保守派和改革派之间的较劲也越来越严重，这个时候，真应该牺牲几个人去推动改革的车轮继续前行了！”
“你二娃，你说来说去，大嫂这不还是母的么？你明明跟俺想的一样，你为啥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加上几句话，把自己整得跟圣人一样呢？”
“俺不想让别人把俺当成圣人，但俺心里真就是这么想的，你爱信不信！”
刘老爷子想想这俩文盲的建议，点头道：“如果大领导真的是你们所说的改革派，那这件事儿他一定会同意，但能把官做到有权决定如此大事儿的人都不是傻子，我怎么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做这个推动改革车轮前进的英雄呢？”
“骗！”两个文盲异口同声。
刘老爷子看看这俩人，问：“骗谁呢？”
孙超张嘴就来，道：“肯定是骗智商不够的人啊！俺推荐范迪他爹！俺觉得他的智商比他闺女高不到哪去！”
莫二娃皱皱眉头，道：“超哥，你觉得俺老丈人告诉大领导他要骗一个智商不够的官去干这件事儿，大领导能高兴么？”
“刘叔不会不这么说啊？就说他是个贪官就完了！市级领导有干净的么？”
“你都知道市级领导没有干净的，九五之尊的大领导难道就不知道了？”
刘老爷子还是觉得莫二娃说得有道理，转脸看他，问：“二娃，那你觉得我去骗谁，会让大领导高兴呢？你有没有推荐的人啊？”
莫二娃又拿起老婆的大衣闻了闻，道：“俺觉得贪官和昏官都不可恨，真正可恨的是那些祸害到老百姓身家性命的混蛋官员，咱们省这样的官员……俺知道该选谁了！锦西市的市长，穆三业！”
“穆市长？为什么是他呢？”
“张狗娃他家住在锦西，俺们出海去辽东的时候，张狗娃在聊天的时候跟大伙说，他们锦西最大的黑社会头子，就是这个穆三业的大儿子。那小子比渔霸还渔霸，身上最少有七八条人命，但穆三业是当地的市长，儿子有啥事儿都会出面摆平，老百姓恨他恨得牙痒痒但却拿他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民怨沸腾。您这次要是能把穆三业给除了，他儿子自然也要认罪伏法，您这也算是在推动改革进程的同时，又给老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儿，功德无量！”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个穆三业和省里的关系很不错，我说话他也很听……”
“爹！咱再换个角度想问题！凡是龙椅上坐着的，那可都是孤家寡人，他们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信任二字。您去找大领导献计，大领导必然要问你准备骗谁，您说完之后，他肯定会在暗地里派人调查一下你要骗的这个人，然后再通过调查结果来判断您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个穆三业的儿子在锦西市可谓臭名远扬，连张狗娃这种小娃娃都知道他，大领导派来的人只要上街走一圈就能拿到结果回京赴命，不会再往深里查出其咱们省不该让大领导知道的事情。您要是换个人报上去，大领导派来的人肯定要认真查才能查出结果来，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对全省来说可都不是啥好事儿啊！”
孙超眨眨眼，点头道：“对对对！二娃这个角度换得好！咱辽南是东三省经济水平最高的城市，官场和商场上的问题自然也是东北最多的，真要是把范迪他爹推出去，辽南好多事情都要漏出去，俺自个儿说不定也要倒霉啊！”
莫二娃扔给他一根烟，玩笑道：“要是辽南真的引起大领导注意，你这全市最大的鸡头子还用说不定啊？手下卖花女都过了千了，你肯定得枪毙！”
孙超又白他一眼，把烟点上，道：“你小子是辽南最大的行贿犯，连他妈小学校长、居委会大妈都能收到你的礼，俺要是枪毙了，你还能跑得了啊？你肯定得去陪俺！”
莫二娃冲他做个鬼脸，道：“俺给你说，俺到时候肯定跑得了！”
“为啥啊？”
“你都知道连居委会大妈都跟俺有关系了，你觉得有人来抓俺，俺能不提前得到消息么？俺得到消息之后，带着兄弟们出海，只要开船一小时就能离开领海线，谁也抓不到俺！”
“那俺就出钱让海军拿炮轰你！”
“俺不是跟你吹，你这招还真的没用！海军跟俺的关系更好！你要是跟他们说这话，他们保准会当场找个理由把你这缺德玩意儿弄死！”
刘老爷子看看这俩活宝，忍不住摇头一笑，道：“哎呀！你说你们俩人闲的没事儿做什么生意啊？你们俩要是我的秘书那该多好啊？”
孙超得意忘形，脱口而出，嘿嘿笑着接话：“真扯淡！俺俩要是你的秘书，你还有机会当省长啊？俺俩玩不死你……别别别！刘叔！您千万别笑！俺刚才啥也没说！俺放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