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向着矿井走去。一个民工模样的年轻人向我跑来,拉着我就嚷要开工了,怎么还在外面乱逛,一会儿工头发火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我一头雾水,那年轻人不由分说把我拉上升降梯,吆喝一声“走”,一旁的工人挥了挥手,拉动把手将我和那年轻人放下矿井。
很快,我们到达地面,矿井尘土漫天,能见度并不是很高,耳边全是“乒乒乓乓”的开凿声。年轻人拉着我往深处走,拿湿毛巾捂着口鼻,还让我跟着他做,能活得久一点。我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敞着胸口,脖子上围了一圈湿毛巾,两手带着已经磨破的手套,浑身都是黑土,活像个矿工。
我学着年轻人用毛巾堵住鼻子,来到矿区深处,已经有人在开采,但矿石已经少之又少,一车车运出去的都是被凿碎的石头。我加入矿工大军开始作业,年轻人一直在旁边埋怨,说这井里早就没东西,还不停往下挖,也不知道上头怎么想的。另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说,有什么地质学家来看过,说下面可能有油田。年轻人就乐了,反驳就公司提供的设备,哪里能支撑开采油田的消耗。两人互相辩驳着,在矿井里拿毛巾捂着口鼻哈哈大笑。
我们干了不到两个小时,我已经抬不起胳膊,两臂酸痛到麻木。络腮胡让我去歇歇,年轻人打趣地问我怎么今天这么娘炮,我没有回答,在一边坐着看他们继续干。两人像是不知道累一样,一下又一下挥动锄头,我问他们不累吗,络腮胡回答累啊,再累不也得干。年轻人转头冲我笑,说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钱用呢。我问他多大,他说二十一了,十八岁就成了矿工。
我没在说话,提起工具加入作业,然而还没开凿多久,突然听见矿井里有人喊“塌了塌了”,年轻人拉着我就要跑。然而还没冲出3号矿洞,我脚下就是一空,地面突然下陷,我一下就摔进了地下的隔断层里。年轻人趴在坑口要拉我,络腮胡喊他快跑,他说“明哥掉下去了”。络腮胡转回来也要拉我,我刚抻出手,上头一块巨石砸落,一下就将年轻人拍扁了。
我再次摔进坑里,只听四周轰隆隆一片,眼前跟着就是一黑。等我从浑噩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夹在石块之间,右腿恐怕是断了。我忍着剧痛搬开石头,攀着就要往上,没想石块搭得很松,在我一攀之下寻孙滑落。我被夹在石头之间往下滚,又是一次剧烈塌方,我一头就栽进了流体层里。
从流体里探出头,我呕出满嘴原油,两手拼命在油面上拍动。然而我挣扎得越厉害,下沉得就越快,我恐慌至极,将死不死的绝望几乎让我哭出声来。我强行让自己冷静,调整姿势尽量让自己保持漂浮状态,希望有人能下到矿井救援。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四周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我听不见任何动静,见不到任何希望。
我在现代社会最需要的一种能源里哭了,想起我的家人,我的老婆孩子,想起每年回家给他们带回礼物时,家人那喜悦的模样。我哭得抽搐,原油呛进喉咙。不久,我听见头顶有动静,我大喊救命,却发现不是有人救援,而是又一次的塌方。石块不断落下,我绝望地大喊“救救我”,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砸在我头顶,猛地将我拍进了油田里。
我拼命挣扎,发现砸下来的是人的尸体,骨头已经穿出皮肉,我猜是那个年轻人。或许就是因果命运,他为了救我而死,我因为他陷入油田。沉下去之后,我发现我再也上不去了,我失去了方向感,无论向哪个方向游都找不到头。我被绝望压垮,油脂涌进我的身体,我被痛苦折磨地不断抽搐,却无可奈何……
“萧晨!醒醒!”
一个耳光抡在我脸上,我猛地睁开眼,发现四周一片黑暗,但并不是什么矿井,而是——活人墓,眼前的人,竟然是白仲卿!
我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却发现其他人都不见了。警钟大作,我看白仲卿就跟看那黑鬼似的。
察觉到我对他的敌意,白仲卿皱起眉头:“刚才要不是我,你可就自己憋气憋死了,就这么报答我?”
“其他人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白仲卿让我问乐了:“你睡醒了吗?我赶到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哪知道其他人在哪儿。”
我不敢信任白仲卿,他奶奶的,这丫可是给我下了好大一个套想要我的命。我下意识去摸紫竹针,发现针还在,急忙攥在手里对白仲卿道:“我知道你的阴谋了,别跟我整那些有的没有的,装什么好人。”
“我的阴谋?”
“原来就是你想杀萧晨。”
李小墨的声音突然响起,白仲卿一回头,见李小墨手持长剑直指他咽喉。白仲卿看了看剑,又看了看李小墨,满不在乎地笑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是你教萧晨怎么摆七星夺命的吧。”
“七星夺命?哦,你说七星铜钱阵?”
李小墨柳眉倒竖,剑尖一指白仲卿:“别跟我在这儿拖延时间!”
白仲卿转头看向我:“就因为听了这个半吊子茅山术士的话,你认为我要害你?”
“你说谁半吊子?!”
李小墨显然怒了,一剑刺出,却没伤到白仲卿,白仲卿在李小墨动手的那一刻,身形一闪,竟然已经移动到了我身后!我大惊,旋身一拳挥出,被白仲卿稳稳攥住,他曲肘一推将我撞开,皱眉道:“我可是好心来帮你们。”
“帮个屁!”李小墨皱眉道,“有用七星夺命帮人的?!”
白仲卿皱起眉头:“我给萧晨的可是整整64枚铜钱,谁让他用七星铜钱阵的。”
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我立刻反驳道:“没错,你是给了我64枚,让我摆八卦铜钱阵,可你知道我的本事,在活人墓这种地方,我不可能一枚铜钱都不用,八卦铜钱阵根本摆不出。你又告诉我34枚铜钱摆的八卦阵没有效果,而七星铜钱阵的作用也不赖,我当然会想到用最少的铜钱摆个最好用的阵法。”
白仲卿扬了扬眉,一下就乐了:“都说当局者迷,你倒是看得挺清。好吧,就算是我下了个套让你钻,你们能奈我何?”
这小子嚣张起来真不是一般的欠揍。听白仲卿这么一说,我简直恨得牙根痒,李小墨怒气更甚,剑花一打就像冲上去划花白仲卿的小白脸,却听白仲卿笑道:“你们不会真的想跟我打吧?半吊子小妞,宝贝在你手上都能用成废铁,别说你拿的根本就不算什么宝贝。”
“你!”
“我说你是半吊子还不信。一桶水摇不响,半桶水响叮当。”白仲卿竟然有些愠怒,收起笑意沉声道,“是,七星铜钱阵的确需要吸取布阵者的精气,可你们想过没有,普普通通的铜钱能让你拿来跟法宝似的用?驱邪避凶什么都行?”
我一愣,李小墨也是一愣,我才意识到李小墨似乎只知道我要摆七星铜钱阵,但不知道我曾经用铜钱处理过很多麻烦。
看我俩都被问住,白仲卿道:“铜钱上还滴过我的血,附着了我的道行。虽然催动阵法会被吸取精气,但只要我和萧晨分摊着来,他最多离开这儿之后大病三天。这可是你们硬要闯进这个地方,总不可能布阵带来的所有伤害都要我来受吧!”
白仲卿显然是真的生气了,随着他最后一声吼脱口,我和李小墨只觉一阵气浪迎面袭来,竟被吹得好一会儿睁不开眼睛。这时候我能百分百确认,李小墨和白仲卿打,一定没有胜算。
直到气浪消失,我发现李小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贝齿直咬下唇。我知道她尴尬得要命,又不肯承认,忙揽事道:“是我,我以为……对不起,白仲卿,我没想到那么深。”
白仲卿一挥手:“不惜得这句道歉,半吊子配白痴,你俩天生一对。要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就等着给你们那几个朋友收尸吧。”
我这才想起陈定他们,忙问李小墨他们人呢。李小墨摇头说不知道,当时她被吸进黑球中之后,也看见了矿井的幻境,但她比我清醒,很快就破解幻境离开,却发现我们都不见了。李小墨立刻用八卦测算来找我们,赶到我这儿时正巧听见我和白仲卿的对话,后面的事我们就都知道了。
我只得向白仲卿道:“我知道你还窝着火,离开这鬼地方以后,你要我给你镇茶倒水、捏肩捶腿都行,现在能不能暂时把我当个屁放了,咱们好好说话,你都知道些什么情况?”
白仲卿扬了扬眉:“你们真正要对付的,不是那个矿工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