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姨太看着二海和欧阳慧走了，就对马三说，“三少爷，惩办奸细的事情就由你来办。”说完就要离开。
这时候赵三虎突然开口说，“我要见马爷。”
九姨太停下来问，“什么事？”
“日本人最近是要攻打黑虎山，按照他们的实力，没有打不下来的地方，黑虎山也不例外，那时候玉石俱焚，几百人死于非命不说，你们马家也就完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放了我，我去跟日本人说，说你们已经答应归顺皇军，这样一来，可保黑虎山平安无事，你们马家也可以平安无事。”赵三虎为了免除一死，抛出了这个砝码。
九姨太想了一下对手下说，“好好看着他！”说完之后离开了。马三爷跟着她一起出来。
马三说，“九娘，姓赵的说的话有点道理，我们黑虎山是低档不住鬼子的，老爷这些年创下这点基业不容易，要是毁于一旦，那多可惜！”
“你想投降鬼子对么？”九姨太边走边问。
马三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显然，做汉奸是他所不齿的事情，今天却不得不开始权衡利弊。
他们一起回到了马爷那里，马三对父亲说，“爹，姓赵的已经招供了，根据情况分析，鬼子最近很可能攻打我们，姓赵的说，要是我们愿意归顺鬼子，他可以去跟鬼子说。”
马爷不屑一顾地说，“就算我要和日本人谈判，也用不着他说话！”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马三有些心神不宁地说，“是战是降，得早点拿主意。”
马爷有点意外地问，“这么说你是想和鬼子谈判了？”
“爹，我也是为了咱家着想，要是真的打起来，咱不是日本人对手，几十万东北军都跑了，何况咱们小小的黑虎山。”马三的确有点犹豫不决。
九姨太有点看不起他似地说，“那好啊，你去和鬼子谈判，看看鬼子会提什么条件，我估计鬼子会让咱们交出大部分枪支，解散队伍，以后要钱要粮要劳力，什么都要，加上背上了汉奸的骂名，义勇军会随时把我们灭掉，那时候你会苦不堪言，生不如死，悔之莫及！”
马三苦恼地说，“那怎么办，就和鬼子硬干？”
马爷忧虑地说，“我黑虎山一向抱着和鬼子井水不犯河水的想法，只要鬼子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就和鬼子相安无事，可现在鬼子注意到了我们，是战是降必须有个选择，战则威武不屈，降则苟且偷生……”
九姨太说，“鬼子占领咱们东北，就是要土地，要木材，要矿藏，要中国人给他们做牛做马，很多煤矿，工厂，伐木场，都是中国人在干苦力活，如果我们投降，黑虎山的这几百兄弟就会被缴械，那时候鬼子背信弃义，让三少爷你去给他们下煤窑挖煤，让老爷的几个姨太太去日本人开的妓院卖身，或者去给日本人当慰安妇，你说咱去还是不去？”
九姨太的话里带着冷嘲热讽，让马三不由得有些难堪，他只好问父亲，“爹，你说呢？”
马爷没有马上表态，他看着墙上一幅写有“存在高于一切”几个字的字画，开始沉吟起来。
马爷的沉默让九姨太有点不耐烦，她问，“老爷，你拿定主意了没有？”
马爷叹了口气说，“老三说的话很有道理，打是打不过日本人的，他们有飞机大炮和坦克。”
“这么说老爷是准备投降了？”九姨太有点担心起来。
马爷不无忧虑地说，“一打起来，玉石俱焚，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要是我年轻回去二十岁，肯定义无反顾，拿起枪和鬼子干，可现在我老了，不得不为这个家着想，与其宁为玉碎，不如忍辱负重。”
九姨太有点失望的神情，她说，“老爷，我原先以为您是宁折不弯的英雄豪杰，会坚决地打鬼子，才留下来给你当姨太太，没想到，你居然这样。”
马爷说，“老子在道德经里说：‘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意思是说，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是柔软的，死了以后身体就变得僵硬。草木生长时是柔软脆弱的，死了以后就变得干硬枯槁了。所以坚强的东西属于死亡的一类，柔弱的东西属于生长的一类。因此，用兵逞强就会遭到灭亡，树木强大了就会遭到砍伐摧折。凡是强大的，总是处于下位，凡是柔弱的，反而居于上位，这是存亡之道，不可不深思啊！”
九姨太听不仔细马爷说些什么，但大概意思还是懂得的，他是想和鬼子讲和了，在给自己找理由，居然拿道德经里的话来解释。九姨太鄙视了马爷一下之后说，“老爷一世英雄，今天却要跪下钻鬼子的裤裆了。”
马爷被九姨太这么一说，气得胡子一抖说不出话来。
马三训斥九姨太道，“放肆，这样的大事情，只能由老爷做主，哪有你女人说话的份！”
“不管说什么，反正我不同意。”九姨太说完离开了。
九姨太的态度多少让马爷和马三有点难堪，也有点恼火，马爷思忖了一下说，“在黑虎山有两种人，一种是老三这样愿意苟且偷生，委曲求全的人，一种是九姨太这样威武不屈，宁折不弯的人，那就让这两种人自己选择吧。”
“爹，怎么个选择法？”马三问。
“你去吧，让我再好好想想，明天我会有个明确的态度。”马爷说。
马三就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马爷让人把山寨里的人都集合起来，几百人黑压压站了一操场，大家都听马爷说话。
马爷说，“鬼子最近要来攻打我黑虎山，说实话我真的很想和他们干，不就是个死么，有什么可怕！可仔细一想，鬼子力量很大，黑虎山弹丸之地是守不住的，就算一次暂时守住了，鬼子就会派更多的军队来，到时候还是守不住。我马黑虎可以牺牲自己，牺牲自己的家人，可你们这几百个人，不是我马黑虎生的，你们是你们自己的爹妈生养的，我马黑虎没有资格拉上你们跟我一起去死，但也没有资格拉上你们跟我一起去做汉奸。所以我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就是要告诉大家，你们不肯做汉奸的，可以离开这里，愿意在日本人面前忍气吞声的，可以选择留下。是去是留，全凭你们自己做主，我马黑虎绝不勉强！”
在底下的二海和欧阳慧，还有二凤，听到了马爷的话之后都有点吃惊，他们以为马爷打鬼子才投奔而来，可没想到才来一天，马爷却做出来这个决定，他要遣散黑虎山的人马了。
二凤说，“马掌柜的怕了！”
欧阳慧不无失望地说，“看来我们得离开了！”
这时候九姨太走到台上来对大家说，“老爷一辈子英雄，可到了老了却变得优柔寡断，儿女情长起来。他不敢和鬼子干，要和鬼子谈判，准备当鬼子的顺民了，我金宝珠和鬼子有不同戴天之仇，得知马爷有武装，打鬼子，才前来投奔，我仰慕英雄，就是马爷要收我为九姨太，我也没有拒绝。可今天，马爷突然做出来这样的决定，我金宝珠很失望，也很伤心，既然马爷说了来去自由，那我只能离开，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人。”说完她哭了，却倔强地抹了一下眼泪，转身走下台去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把她看着。
马爷有点难堪，也有点恼火，但更多的却是羞愧，低下头无话可说。
操场上几百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很多人拿不定主意是去是留。
二海对自己带来的那二十来个人说，“我们走！”
他们离开了操场，回去打点好行李，背上了背包，拿起武器离开黑虎山。这件事让大家都有点郁闷，一个个默默无语。刚刚走了几步，二海突然想到一件事，就对欧阳慧和二凤说，“等我一下。”说完他朝里面走去。
二海到了马爷的大院门口，对守门的喽啰说，“我想见一下马爷。”
“有事么？”喽啰问。
“还是我自己去和马爷说吧。“二海说着朝里面走去。喽啰和他一起走着。
到了里面遇到了马三，喽啰就说，“三爷，这个人要见马爷。”
马三还没有开口，就听到马爷在里面问，“谁要见我？”
“是我。”二海走到里面去，见马爷在客厅里站着，就对他说，“马爷，我们是为了打鬼子才来投奔您的，可现在您不和鬼子斗了，那我们再呆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所以准备离开，我来见您，一来辞个行，二来昨天我送了您一把军刀，我想请马爷还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