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校门口,他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我等在车外,以为他是帮我拿课本,可谁知,他却伸手打来了另一扇车门。
我有些迷惑,站在那里看着他,不说话。
“上来吧。”
“什么?”
“快上车。”他再次强调,眼神坚定,仿佛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我已经渐渐地对司马青空毫无抵抗之力了吗?要不然的话,我怎么会迷迷糊糊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呢?
他伸手替我系好安全带,又揉了揉我的头发,说:“警察叔叔说了,珍惜生命,请系好安全带。”
我一直看着他,既是迷惑着他对我的好,又是纠结着自己怎么就轻易地坐上了他的车呢,不是说好了,拿回课本,我和司马青空就说再见的吗?
我果然是反射弧很长,事情发生很久之后,才发现问题所在。
“我们去哪儿啊?我的课本呢?”我问他。
“课本在车后面。”他点头示意我看。
我扭头朝车子后座看去,果然我的两本书就放在后座上,于是我看着他说:“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能。”他回答的很快,很坚决。
“为什么?”我开始有些着急和焦虑。
我害怕的就是这样的司马青空,这样一个少言少语、坚决做着我不懂的事情,却不肯跟我说清楚的司马青空,这样的他,让我觉得我似乎行走在悬崖峭壁,稍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不安情绪爬上心头,开始蔓延。
我依旧看着他,他不说话,认真开着车,我心中开始滋生一些恐怖的想法,若是我像戏剧里演绎的那样,突然强行打开车门跳下的话,我倒是可以解脱此时的困窘。
但是我可能会死掉,或者摔个半身不遂,然后司马青空呢,他也会被我的举动吓得掌握不住方向盘,然后......
然后我望着车门的开关,一直望着。脑海里想着我和司马青空满身鲜血的模样,我的幻想吓着了自己,司马青空满脸的血红让我呼吸都艰难了起来,不,我不能伤害他的。
这样的幻想越来越真实,我猛一扭头向司马青空看去。
他正看着我,然后不时地回头看着前方的路。
“遇之,我们已经上了高架了,真的不能回去。”他的眼神有些担忧和无可奈何。
我向窗外望去,确实如此,就算回去,一时半会也是做不到的。我回头,不禁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将脑袋耷拉在椅背上。
司马青空长长舒了一口气,问道:“这下,你可以放弃跳车的计划了吗?”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我一下子抬起了头,惊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大声反问道,下一秒就对自己巨大的反应感到尴尬,我又地下了头。
“你呀你,你刚刚眼睛一直盯着车门开关,简直要把我吓死,我又不敢和你说话,真怕一个刺激你就真的开门跳车了。”
“然后呢?”见他观察入微,我不禁又问道
“你大概是自己在脑海里思考了一下跳车的后果,然后......就放弃了。”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事情一样的轻松。
却是全部猜中。
“啊呀,你猜的真对。”
“不过.....真正吓着我的是你刚刚猛一回头,眼神很恐慌,怎么,害怕我鲜血淋淋的样子吗?”
这......这竟然也被他猜中了,我对他已经开始崇拜了起来。
但他知道了我想法,也让我羞愧起来,这下,我真的就成了个胡思乱想的执拗‘社交恐惧症’患者了。
真的是好气自己哦!
“害怕吗?”他又问了一边,然后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血?”
“害怕.....”他的动作让我想起来刚刚幻想中的他,满脸的鲜血,毫无气色。我是真的害怕,所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
“哈哈,别怕,我可是司马青空,哪有那么容易死.....”
“别说了。”我强调,就当是我走火入魔做了个噩梦吧,不要再提了,即使它只是幻想,却真的能让人心生恐惧。
“好,不提了。”他点点头,不再说话。
车里陷入了安静,司马青空打开了音乐,熟悉了旋律传来,我正沉浸在此,突然传来的歌声,却是让我又是一场惊讶。
我直起身子,仔细听着,好熟悉的声音啊。
“这、这是......”
“这是你唱的,不记得了吗?”他回头看着我,还是那么温暖地笑着。
我此时哪里还顾得了他的笑啊,他怎么会有这个呢?这才是重点的吧。
“可是你.....你怎么会?”
“从学校要了一份,做了下杂音处理,现在只剩下你的歌声了,我觉得很好听,让人很平静,所以就一直放在车上。”
这就是那天晚会上我唱的那首歌,没想到司马青空竟然刻录了一份。
我还想问为什么,他却抢先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么好听的纳西了,他让我很平静。”
他的神情,我无法描述,就仿佛啊,他是一个内心忧伤的少年,我的歌声可以治愈他的伤口、抚慰他的心灵似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完美的侧脸,我想,就这样吧,能够为他做些什么,也让我很开心。
我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渐渐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听到了汽车鸣笛声,将我惊醒。
我睁开眼睛,看到窗外已经不是明亮的街道,有些昏暗,面前停的也是一辆汽车。
“地下室。”司马青空的声音传来。
我扭头看他,他递过来一瓶水,我接过来,咕咚喝着。一觉过后,还真有些口干舌燥。
“我们到了吗?”我问道。
“半个小时前就到了,看你睡的正香,不想叫醒你。”他看着我笑,我可以确定,这真的是一种宠溺的眼神。
我拼命抗拒着这种理解,但他眼里的温柔我是怎么都无法抹去的,于是我给自己另一个解释,那是对一个小孩子的宠溺,存在即合理。
是的啊,他比我年龄大很多啊,他必定是将我当成孩子看的,一个乡下的土孩子,带着土孩子见识外面的世界,他可以宠溺可以开心可以欣慰,我毫无评价的资格。
于是我开始转移话题。
“我们去哪儿?”
“啊?”他似乎被我的话问的莫名其妙,惊讶地看着我,几秒钟之后,他开始笑出声来。
这回换作我惊讶了,莫名其妙啊莫名其妙。
“你、你笑什么呀?”
“你这孩子,哈哈哈,我们都到了地方了,你才问去哪儿,刚刚上车的时候怎么不问?在车上傻傻地想跳车倒也不问去哪儿,我在想啊,以后真的有什么坏人让你跟着他走,到时候人家把你卖了,你指不定傻傻地替人家数钱的时候,才会问‘我们去哪儿’吧。”
他长篇大论之后,又开始笑起来,没有大笑,他很少大笑,至少我跟他相处的这些时候,他很少大笑,总是温柔地微笑。
此时的他依旧是一副看傻孩子做傻事的温柔笑脸,又用大手按着我的脑袋。
他似乎很开心,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很窘迫啊,被他说的这么呆这么傻,即使我真的又呆又傻,我也不希望别人说出来,你一说出来,我连改变的心情都没了,剩下的都是伤心和生气了啊。
我伸手打掉他的大手,他立刻又按上,还不停说道:“哎呀呀,小傻瓜,别生气别生气。”
我再次伸手打掉他的大手,他再次又按上来,几个来回后,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生气地说:“再不松手,我真的咬你了啊!”
我张开嘴,像个幼稚的小老虎,试图恐吓一只森林之王。
他歪着脑袋说:“可是你抓住我的手哦。”
我慌忙松开他的手,顿时就红了脸,不再看他。
“行了,不逗你了,我们走吧。”
“哦。”
我乖乖下车,跟在他后面,他带着我走出了地下车库。一出门,外面的阳光刺来,我不禁闭上了眼睛。
司马青空拉住了我的手。
“这边走。”
他在前面走着,高大的身影、矫健的步伐,他的大手很温暖,从我的手腕处传来。
他并没有牵着我的手,我知道,他知道我的抗拒,他只是握住了我的手腕,带着我在人群中穿梭。
不过,国庆长假,来到这所城市的游客还是很多的,再加上本地的人带着孩子出来玩,大街上人群攒动。
我的个头低,司马青空走在前面,我只看到他的肩膀,身旁的人不停撞着我,却只看到一个个的脑袋。
不出意料,我开始头晕、出汗,心慌气短,脚步开始迟钝。
一个行人撞过来,我往后趔趄了一步,司马青空的手就不见了,又是一大波人攒动起来,我在人群中被淹没,呼吸更加艰难起来。
眼前的一切开始看不清楚,我捂住胸口蹲了下来。
仍旧有人踢到我、撞到我,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好累、好难受,我仿佛听到了司马青空的声音。
“遇之、遇之!”
我抬头,看到的是无数的腿,像鬼影般来来回回,我的视线更加模糊。
突然,一双手将我扶起,耳边终于听到了清晰的声音:“遇之!遇之!你怎么了!”
啊,是司马青空啊,他终于来了啊,我抬起来头,看到他紧张的脸庞,皱着眉头,慌张的眼睛甚至比平时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