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言的话，李季并不生气，以前他和程幺横行汝阳县的时候，就和李言打过交道，知道这人痞性十足，在泼皮当中算是恶名远扬，想不到今天看他身后，也有了不少的伙计。
“这里……也是贵帮的地盘，想不到啊，布衣大虫什么时候成了布衣狗，对一块连油水都没有的骨头也是咬住不放，俺李季可真的不太明白……”
李季将李言说成了狗，李季身后的伙计们一齐大笑，李言的脸痉挛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李季，俺看你也算一方大哥，难道今日不想讲个规矩了？”
“讲，怎么不讲，想来布衣大虫怕是很清楚，道上的规矩是什么？”
李季这一说，李言嘿嘿冷笑着，点点头说道：“俺明白了，道上的规矩，第一条，就是强者先，弱者后，看来你这是要动武了？”
“俺可没这么说，是你说的要动武。”
“不管谁说的，俺布衣大虫倒要看看，李季还有那些要饭的，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单挑还是群殴，你来选。”
“还是大伙一起来吧，俺这些伙计有日子没活动筋骨了。”李季呵呵笑着，将外衣脱去，抡了几抡，将衣服卷成麻花塞在腰带里。
李季身后的伙计们，都摩拳擦掌。
“哼哼，伙计们，亮家伙！”李言目露凶光，高声喝道。
李言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泼皮们从袖子里、衣襟下、甚至是鞋袜中抽出短刀。
中秋，风微凉，刀身发出寒芒，在肃杀的秋风里平添了几分凛然。
面对一帮手持利刃的凶徒，李季微微一笑，你们有刀，我们就是吃素的？不等李季发话，他身后的伙计们也都亮出了家伙，相比对面的那群人，这些伙计的家伙相对杂一些，短刀自然是少不了的，还有木棍，菜刀，最为拉风的，是冯二亮出的长刀，刀刃豁齿，看上去有点滑稽。
没人笑，所有的人瞪红了眼睛，抿紧了嘴唇，恨不能一口吞掉对方。
李季领头，缓步出了院子，渐渐逼近门前的这群人。
李言后退一步，说道：“你们真的要动手？”
“你们是不想动手还是不敢？”李季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言。
“有一事俺还是奉劝你们，你们是不是收留了两个人？”李言一见李季真的领着人逼近自己这一方，急忙问道。
“没有。”
“别瞒了，俺的伙计已经得到消息，这两个人就在你们当中，因他们恶了尹相公，本要将他们赶出汝阳县，识相的，交出这两个人，俺布衣大虫自然不会寻你的晦气。”
李言的话，李季身后的伙计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张工和刘光从人群中挤出来，冲着李季一抱腕说道：“哥哥，别因为我们俩，害得诸位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我们……我们跟他们走……”
“回去！”李季回头冲着张工和刘光厉声喝道。
这二人一愣，李言点点头说道：“这么说你一定要跟尹相公作对？”
“尹师绮对我们步步紧逼，何来我们和他作对？李言，要打便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俺李季可不惧你们，一群恶犬而已。”
被李季骂做狗，李言的脸扭曲不已，李季却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惧怕，振臂一呼道：“伙计们，上！”
随着一声令下，李季身后的伙计如排山倒海一般朝着李言这一方压来。
在李季身后这些伙计当中，冯二、冯老混和三卓子在曹谦的调教下，打斗技有了长足的进步，在意念中有了猛虎扑羊的气势，啸叫着，和李季一起领着其他伙计猛冲对方的阵容，以李言为首的这些人见对方如此迅猛，似乎无畏生死，还没等交上手，心中已经怕了，就在一愣神的功夫，被对方冲得七零八落。
其他人也学着冯二他们三个的样子，啸叫着朝前猛冲，绝不和其中任何一个对手纠缠，打一下便转移，左突右进，李言的手下一个一个不知所措，李季则专门对付李言，虽然李言外号布衣大虫，可他到了李季的手里，真就成了一条虫，手中的短刀不但没威胁到李季，反而被李季抓住手腕，使劲一拧，肩关节立即脱臼，还没来得及喊痛，被李季一个大背跨扔了出去，李季挥舞着铁拳打倒了对方两名小卒后，对着还没起身的李言又是一脚踏了过去。
冯二等人在冲散了对方的阵容后，转过身，再次发起冲击，李言的手下在以往和人打斗，都是纠缠式的，根本没见过这样的打法，感觉对方似乎就像骑兵一样，冲过来就是一下，不等你反应过来，就扬长而去，非常机动灵活，跟本没机会还击。
冯二在所有的伙计中最出风头，将长刀舞开，按照曹谦传授给他的闪展腾挪，穿梭于对方的空隙，如砍瓜切菜一样，眨眼间对方有十几个人伤在他的刀下，幸好这刀缺了刃，加上冯二不想杀人，用的全是劈砍招式，而没用攒刺手法，除了让人流血，不太容易造成致命伤，否则真的会造就一批刀下之鬼。
这场打斗，就在冯二等人来回一冲的过程中，差不多就结束了，势头呈一边倒，李言手下纷纷中招受伤，能跑动的，干脆脚下抹油溜了。
最后李言的手下大概有一半的人跑了，剩下的，都受伤倒地，被李季手下的伙计们踩在脚下，好一顿凌虐。
“大伙停手。”李季踩着李言，大声喝道。
其实不用李季喊停，这架也没什么可打的了，众人放开脚下的人，纷纷归队。
李季蹲下身看看满脸是血的李言，一笑，说道：“布衣大虫，呵呵，布衣大虫，你还有何说？”
“在下有眼无珠，冲撞了各位，饶命则个。”李言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焰，趴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冲着众人合十，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李季被气乐了，从刚才的架势来看，一场恶战是免不了的了，想不到，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伙泼皮就这么不堪一击地完了。李季心里觉得蹊跷，冯二等人却乐得合不拢嘴，真的是头一次打得这么痛快。
既然对方已经被击溃并求饶，李季也不再为难李言，站起身说道：“看在你我同姓的份上，俺也不多为难你，走吧，记住，俺李季和这些伙计在汝阳县绝不怕谁，日后相见，还是客气为好。”
“多谢。”李言爬起来，周身的尘土盖住了衣服，颇为狼狈，被受伤较轻的手下扶着，蹒跚着离开宅子门前。
望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李季若有所思，回头看看所有的人，这场打斗以完胜收场，没人受伤。李季吩咐伙计去看一下尹章怎么样了。
就在众人抵御外侮时，尹章早就躲在东厢房里，并蹲在桌下，一见有人推门进屋，先是哆嗦了一下，然后看到进来的人，方才放心，从桌子地下爬出来，拉了把椅子坐下稳一稳心神。
众人看着这个“老乞丐”，觉得甚是滑稽，不管怎么说，他是汝阳县首富尹家的员外，现在却被众人弄成这个样子，看来人生在世，真的是很无常。
李季进来看了看尹章，没说什么，吩咐伙计想办法整制饭食充饥，然后派一个伙计到曹谦那里报个信，并暗中叮嘱这个伙计，待到夜深人静，将尹章送到曹谦那里，因为李言的人当中，可能有人看到尹章了。
过来报信的伙计将事情经过告诉曹谦后，曹谦对前来找茬的李言之流倒是不在意，对如何保护尹章却大感头疼，随着时间的推移，尹章在自己的人手里，怕再也不是秘密，只有尽快帮尹章找到他的次子尹伦，然后让尹章兑现承诺，得到这些钱，早日在汝阳县扎稳根基。
待这个伙计回去后，掌灯时分曹谦做了一些饭，冯老混和李肥早就饿了，狼吞虎咽，单翠娘却吃不下，眼看着下巴有些尖了，曹谦好一番劝说，单翠娘勉强吃了半个馍。
吃过饭，单翠娘上楼歇息，曹谦和冯老混、李肥歇在楼下，待到子时，突然传进来轻微的敲门声。
曹谦一直假寐，敲门声尽管微弱，曹谦还是一下坐起来，起身下地，走到门口，轻声问门外是谁。
“哥哥，俺是冯二，照李季哥哥吩咐，将尹章送到这里。”
曹谦轻手轻脚将抽去门闩，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冯二，还有另外几名伙计，他们站成一个圈，当中是仍保留着乞丐装束的尹章。
几个人进来的时候，曹谦轻轻关上门。
冯老混和李肥仍睡得香，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冯二本来要恶作剧一番，曹谦却对冯二做了个眼色，冯二方才作罢，完成了送人的任务，和其他几个伙计悄悄走了。
第二天冯老混和李肥醒来后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屋里多了一位老乞丐？
一天无话，到了晚上人们都休息时，冯二他们再一次来，将尹章接到县西的宅院。
第三天子夜时分，换成了李虎和吴超这两个“鼹鼠”将尹章送来，然后悄无声息地告辞。
尹章也习惯了被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谁让他是一名父亲呢？
待众人都睡下后，整个汝阳县，除了县西南的瓦子还有灯火外，似乎都睡熟了。
老曹三留下的二层楼大门对着的这条街，一点灯火也没有，加上今晚阴天，眼看要到八月十五中秋，也不见月亮，一片漆黑。
在漆黑的世界里，有两团更加漆黑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朝着这户二层小楼摸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