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安心养病,养好了,我们带您出去旅行。”程若珂问,“您喜欢海边,还是喜欢古城?”
展夫人闭着眼睛,笑着摇头。
“我的身体我知道,是撑不了多久了……咳咳咳……”她虚弱的说,“也许是我这颗心脏太老了,太累了,她想要休息了……我欠我母亲的一条命,如今也该去找她了。”
“妈,您别这么想,您还要看着暖暖长大成人,给您生个重孙子呢。”程若珂虽然心里震惊,但是嘴上却安慰着。
原来并不是什么忧郁成疾,是心脏病。
她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想起养母苏柔去世的时候,自己也是这种感觉,死亡离自己很近的时候,她的心脏,会不由自主十分用力的跳动。
“我跟你说这些,就是知道我没有多少时日了,你不用告诉勒言,我不想去医院被冰冷的医疗器械折腾,就让我安静的死在家里,有你们陪着就好了。”
程若珂的眼泪滑落。
此时此刻,她对婆婆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程若珂想,如果换做一个不坚强的人,说不定早就坚持不住放弃展勒言了。
“您……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吗?我想帮您。”程若珂颤声说。
展夫人想了想,然后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程若珂将人扶起来,用手臂从后面撑住婆婆的身体。
她惊讶的发现,她竟然瘦了这么多,后背上的骨头硌得她生疼。
“我倒是有一个愿望,想拍一张全家福,就在那儿拍。”
她抬手指着窗外。
“您是说花园里吗?”程若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对,那些我亲手栽种,精心养护着的牡丹,我想在那里,和大家一起,拍一张全家福。”
“好,我会和勒言说的。”程若珂点头。
“顺便拍一张,留着死了以后放在墓地吧。”她悲凉说道。
程若珂沉默的扶着她,任她安静看着房间里下人拿进来不久,还在盛开的艳丽的牡丹。
许久之后,程若珂发现,她睡着了。
如果不是呼吸均匀,她真的担心她是晕倒了。
她的脸色那么苍白,脸上的皱纹那么清晰可见。
她擦干眼泪才走出房间,正好碰到陈嫂端着豆浆回来。
“她睡着了,先放着吧。”程若珂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暖暖呢?”
“哦,暖暖被勒言少爷拉着去院子里了。”
程若珂走到门口,远远看到一高一矮父子俩正沿着花园里的小径散步。
像是在聊天的样子。
其实是真的在聊天。
展勒言拉着只有四岁的儿子,在聊人生和理想。
“展俊烨,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展勒言一本正经的问,他刚吃了药,已经没有异样感觉,只是见展亦扬和儿子培养感情,自己也见样学样的拉着暖暖出来了。
暖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一字一顿的回答:“我想成为像李叔叔一样的人。”
李伯伯?
“李伯伯在那!”暖暖高兴的跑过去,“李伯伯,你能带我一起玩儿吗?”
展勒言满脸黑线。
暖暖口中的李伯伯,是花园的园丁老李,专门负责照顾花草和种菜的。
老李见到展勒言带着暖暖过来的,本是要躲开,接过却被孩子拉住了衣角。
“小少爷,这里脏,你还是和爸爸去别的地方玩儿吧。”虽然平时他会带暖暖一起在花园里,教他一些处理花草的技巧,但是今天显然不合适。
因为他知道,展家二少爷从小就有洁癖,对他们这些干粗活的,从来都是躲得远远的。
“可是你不是说今天要教我怎么给花去掉多余的叶子吗?”暖暖有些失望的问。
展勒言一直沉默着站在后面,见孩子抓着老李不放,试图说服他回去。
明明是拉他出来谈人生谈理想的,怎么跑到这里来要做花匠?
“暖暖,走吗?”虽然是问句,但是他已经过去把孩子拎起来往回走了。
“爸爸,你放开我,我要和李伯伯学给花去掉多余的叶子!”
暖暖是个较死理的孩子,说好了学,就一定要学,展勒言被孩子的一双小鞋子蹬得满身泥土,作为一个洁癖,这已经让他的耐心快要被用光了。
“小崽子,你再敢蹬你老子,我就把你扔在地上!”他是一个有脾气的老子。
让他生气的,是这孩子竟然没说想要成为像爸爸一样的人。
他记得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回答他的老子的。
“你扔啊,你把我扔在地上!”暖暖恨不得立即从爸爸的大手里逃脱出来去找李伯伯玩儿。
在他心里,爸爸是属于妈妈的,不是他的。
程若珂实在看不下去了。
“怎么了?”她走过去,从展勒言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展勒言昂贵西装上那些泥土脚印。
一下子明白了。
“暖暖,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哟!”程若珂双手捂住儿子的一只耳朵,低声对他耳语了什么。
展勒言假装不经意,其实耳朵伸的老长去听,只隐约听到了‘爸爸’两个字。
一定是再说关于他的事情。
所以他就站在路中间,高大的身影将自己儿子笼罩在中间,他的想法是,让他的高大形象在儿子心中根深蒂固。
“爸爸……我错了。”暖暖听了妈妈的话后,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蓝色的手帕,去擦爸爸身上的泥土。
展勒言差点儿被感动到,如果不是听到他亲生儿子接下来的话的话。
“哎,早知道,我就不帮妈妈大老远跑来中国找你了,原来你这么胆小,以后怎么保护我和妈妈呢?真是替我妈妈担心。”
程若珂想去捂住儿子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啊,我突然想起来,陈嫂让我去帮忙做豆浆!”
转身跑了。
留下懵懂的暖暖,还在摇着头给胆小的、害怕陌生人、害怕脏东西的爸爸擦衣服。
“你放心,我至少比你妈妈胆子大。”展勒言坏笑道。
“不可能,我妈妈胆子可大了,她什么都不怕!”妈妈在暖暖心中是无比神圣的存在,他自然不允许别人说妈妈的不好。
展勒言转头看了看正在逃跑的程若珂。
“想不想知道你妈妈怕什么?”他恶趣味的问。
孩子的好奇心,永远那么强烈。
“想……”暖暖说着想,其实心里是有些内疚的,于是这个想字也就有些糯糯的。
幼稚的童音,十分好听。
展勒言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样对待他似乎有些过分了,于是将儿子抱起来,看着他那双和程若珂如出一辙的水灵灵大眼睛,学着程若珂的样子,在暖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暖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先是不可思议的瞪大,然后哈哈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传遍了整个院子,听到的人都会心一笑。
程若珂站在门口,偷偷朝外看过去,见到这副父子和谐的样子,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曾若珂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数字,但是前面的区号她却看到清楚,来自美国。
于是她立即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
接通了电话。
如她所料,是艾瑞克。
“想好了?”程若珂直接问道。
“恩,我妈妈想和你谈谈。”艾瑞克听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这么快就告诉了金瑟?
程若珂依旧觉得自己高估了艾瑞克的独立能力。
也许他要永远活在他那个强势的母亲的阴影之下了吧。
“若珂,好久不见,怎么样,过得还好吗?”金瑟一开口就是热络的招呼。
“是许久不见了,金阿姨。”程若珂也镇定自若。
“说起来,你可得谢谢我,幸亏我和展勒言那个案子的法官还有点交情,方粤已经被判终身监禁了,你那个帅气的老公,毫不费力的获得了一颗健康的心脏呢!”
“那可还真的要谢谢金阿姨,不过,我倒是觉得,趁火打劫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为!”程若珂并不打算呈这个人情。
“哈哈哈,什么趁火打劫,阿姨是个商人,商人自然喜欢做交易了,不过……难道用展氏换你和展勒言的自由,这个交易不划算吗?”
程若珂冷笑。
“划算,不过我有更划算的交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说来听听。”金瑟早就听艾瑞克说了展氏被一分为二的事情。
“我和展勒言离婚了,我拿到了他百分之五十的财产,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他已经转移到了你的名下。”
“哦?这么快?那我是不是能让你将电话交给展勒言,我想和他单独聊一聊,为什么说好的展氏,却变成了一半?”
“实在做不到,我们离婚了,还怎么会住在一起。不过,我倒是有更好的办法让你真正得到展氏,金阿姨,要不要试试?”
“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不过,中国有句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不过是想要从展勒言那里得到我想要的,正巧,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当初艾瑞克将我从方粤手里救出来,我欠他一个人情,现在是还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