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翟俊秀的脸上被光照出一层细细的绒光,看起来有些稚气,只是沈荣锦心里清楚,那只是表面上的假象,那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苏翟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沈荣锦叹了一口,“我名声这么差,见到男子不惊讶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苏翟眉眼一闪,就在沈荣锦面前的石凳子坐了下来,“既然如此,和男子同坐一席,想必沈大小姐也不会介意的,对吧。”
这话一落,别说是冯妈妈和惜宣两人,沈荣锦都皱了皱眉,“我是怕连累了苏东家的名声。”
说着,沈荣锦稍微往后面挪了一些,似乎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害怕连累苏翟的名声。
苏翟见到此情此景不免觉得好笑,他偏了偏头,语气略略轻佻,“怎么说,我们也是做了交易的,你叫我苏东家不太生疏了?你叫我苏爷如何?”
沈荣锦神色变得正肃起来,她看了四周,才沉声说道:“苏东家......你我交易之事,我说过不要让旁人知晓......”
苏翟一下笑了,他身上的巾带随之扬动在沈荣锦不明所以的双眸里,如他本人一样的张狂。
苏翟收回了笑容,看向此刻警惕看着自己的沈荣锦,如同炸毛的小猫,那双小爪子在阳光下锃亮地对着自己,他不禁觉得有趣,想逗一逗,“沈小姐这话可说的不对,苏某做生意向来是摆在抬面上了的,这藏着掖着断不是苏某行事之风。”
沈荣锦的心一下紧绷起来,就连身后的冯妈妈和惜宣都忍不住地秉住呼吸,“为商诚信不欺,苏东家可是忘了?”
苏翟支着下巴,笑眯了的眼盯住沈荣锦,慢悠悠地道:“不如你叫我一声苏爷试试?”
沈荣锦正要开口,就听到一声熟悉冷哼声,随着肃秋的风,犹如一根根刺扎进沈荣锦的心口,“尝闻苏东家雅人君子,何苦和一个女子过不去?”
沈荣锦听到这声音脸色一变,她掐住自己冰冷的手指,僵硬地回过头,就见一个身材高挑清瘦的人从树荫处走了出来,满脸惊艳地看着沈荣锦。
他穿着墨绿色杭绸直裰,上面的花纹惟妙惟肖,沈荣锦不用看,就知道是苏绣的手艺.....因为那是蒋兴权最喜欢的绣艺。
前世自己为了这个,还特地去学了苏绣,给蒋兴权做了一件销金云玟团花的衣服,当时蒋兴权高兴地立马就换了穿上......沈荣锦深深吸了一口气。
苏翟和沈荣锦离得近,自然瞧见沈荣锦的不对,心里虽然暗自疑惑,面上却是对着蒋兴权一拱手,笑道:“微民拜见蒋大人。”
沈荣锦也随之起身行礼道:“小女拜见蒋大人。”
冯妈妈和惜宣见此也行礼道:“奴婢拜见大人。”
蒋兴权清秀的脸上显现出淡淡地笑容,“不必多礼。”说着他看了看沈荣锦的身后,眸子闪过暗光。
苏翟换上稳重的笑容,躬身拘礼道:“不知蒋大人来了有多久?若是来久了,微民可不是有失远迎?”
苏翟这话在沈荣锦心里怦然炸开,她方才忙着惊讶碰见了蒋兴权,却没顾得上去想蒋兴权到底听到他们对话有多少?
沈荣藏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捏紧,垂下了眼帘,脑海一直回想着前世里蒋兴权那张冷漠的脸。
听到苏翟这么一说,蒋兴权眸子一闪,低沉的嗓音从喉咙里淡淡地传出,“刚来。”
这话并没有使沈荣锦轻松半分,反倒更紧张了,蒋兴权为人阴狠不说,做事从来都让人猝不及防,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假里掺真,根本猜不透。
想到这里,沈荣锦突然说道:“多谢大人方才的厚爱,小女子根本没见过此人,却是被他一直纠缠着不放。”说着的同时,沈荣锦换上了一脸怒容,一如前世那样,在角落暗自神伤时,被蒋兴权撞见而发怒地斥声。
苏翟很快反应过来沈荣锦要做什么,他本就躬着的身更是低了一分,对着沈荣锦和蒋兴权解释道:“蒋大人,沈小姐,可是误会苏某了,昨日苏某去找沈大老爷谈事,因喝过沈小姐的茶,觉得实在好喝,才想着来此一谢的。”
沈荣锦听到这话,只觉得头皮发麻......苏翟这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她看向苏翟,后者对自己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蒋兴权眉间松动几分,他从进来就一直在寻沈荣锦,好不容易寻到了,就看见沈荣锦和一男子说话,沈荣锦于自己实在重要,断不能出任何差错,若是沈荣锦看上了苏翟可不得了,所以他才立马就出声打住了两人的交谈......“沈老爷茶道大家,沈小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沈荣锦皱皱眉,蒋兴权这话说得并不突兀,隽秀的面容上也是一抹温和的笑,可是沈荣锦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舒坦,她直言直说道:“大人实在太抬举小女了。”
蒋兴权却当她是谦虚,摆摆手道:“沈小姐不必谦虚,若是不好,苏东家也不会这般来致谢你。”
沈荣锦硬压住怒火,沉声说道:“大人岂能听旁人的一面之词?每个人喝茶都自有其独特的感受,有些人觉得普洱好喝,有些人又觉得普洱太涩,这又如何能分辨其理?”
冯妈妈听到沈荣锦这么实在惶怕得厉害,这人她虽然不认识,但看其服饰便知不凡,况一向狡诈的苏翟也是这般恭敬,那里是沈荣锦能够招惹顶撞的。
蒋兴权听到沈荣锦这样不怒反笑,竟然还好脾气地说下去:“虽然有些人不爱喝普洱,但普洱的确名贵不是?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拿它来当登堂之物。”
沈荣锦忍不住道:“大人说的极是......小女突然想起老夫人还有要事找小女,便先告辞了。”
说着她对着蒋兴权,还有苏翟各施了一礼,便带着冯妈妈和惜宣出了小亭子,留着错愕的蒋兴权和苏翟两人。
苏翟什么人没见过,稍稍错愕就立刻反应过来,他拘礼对蒋兴权道:“是在下方才唐突惊吓了沈小姐,连累大人一起受了气。”
蒋兴权看向苏翟,他虽说如今是考功郎中,表面看着光鲜,但毕竟根基薄弱,像苏翟这样的人是得罪不得的,想到这里,蒋兴权淡淡一笑同样回礼道:“苏东家客气了,我方才来时见承轩斋候了不少人,可是我却忘了来时的路,苏东家若是不嫌弃,可否做一做这个领路人?”
苏翟眸色一闪,笑道:“苏某自然不惮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