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浑身一股冷冽寒气,语气森冷,仿佛天生而来的威严压迫感。
柳雪乔蓦地收住步伐,麻木的知觉因为男子的到来变得格外警觉,因为眼前之人,正是迫害她全家的罪魁祸首,她怎么都忘不了这个声音。藏在袖中的指尖掐入肉心,眸中充满了恨意。
“我叫你抬起头来。”
柳雪乔浑身一颤,吓得后退,在外人看来她是被这声怒吼吓到了。这个女子外貌看起来像极了长月郡主,但这一声怒吼就将众人的幻想打灭,长月郡主英姿飒爽、胆识过人,又怎会被一个男人的吼声给吓破了胆。
柳雪乔唯唯诺诺抬起头来,惶恐地朝秦君昊望去。酒霜看男子一身锦衣蓝袍,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他手中还拿着御龙神鞭,即刻猜出了他的身份,忙拉着柳雪乔的手跪下:“奴婢参见秦王。”
“你一个小小的丫头都知道本王的身份,怎么你家小姐这么诚惶诚恐?”
酒霜忙答:“我家小姐自小就被送往了古刹寺,今日才回到翊天城,小姐与世隔绝这么多年,并不认识秦王,还请秦王见谅。”
听小丫头这么说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柳府千金,长月郡主的表妹,难怪会与长月郡主长得这么相似。
秦君昊黑眸如炬,目光在柳雪乔身上徘徊,手中御龙神鞭忽然哧哧挥出,目标正是柔弱的柳家大小姐。
当众人都以为神鞭会落在柳雪乔身上的时候,酒霜朝着柳雪乔扑了过去,“哧”地一声,神鞭落在了酒霜的背上,衣衫被撕开一道扣子,一道血痕触目惊心。同时酒霜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御龙神鞭是先皇钦赐,拥有特殊权力,即使是当朝皇子公主被打,也不得反抗。这件事天下皆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为这小丫头忠心护主的胆量而感动。
“酒霜你怎么样?”柳家大小姐红了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下来。
秦君昊松了口气,暗自叹息,她怎么会是那个人,那个人从来不会哭,即使身中数箭疼得死去活来,她都不会哭。只一刹那,他就对眼前的女子失去了兴趣。
谁不也曾发现,跪在地上的女子眸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袖中的双手几乎被指甲掐出血来。
南宫玄朝柳雪乔望去,她的背影和凰儿是多么地相似,可惜凰儿如今被囚他国,生死未仆,难道上天就真的让南宫家湮灭在历史中了吗?南宫家世代为将,为天翊国出生入死,他甚至在战场中失去了一条手臂,回报给南宫家的就是满门抄斩吗?
随着秦君昊的离开,囚车重新驶向刑场,观望的百姓将刑场围成了一圈。
酒霜艰难起身,拉着柳雪乔的手想要离开,可触及柳雪乔手的瞬间被她狠狠甩开,酒霜蓦地瞪大了眼,“小姐……”
“我不走,我想为表姐做点事情。”
“小姐,这里是是非之地,别人都盼着离他们远一些,你怎么还留在这里呢?”酒霜还在刚才那一鞭后怕,所幸秦君昊没有难为柳雪乔,否则她怎么对得起郡主。
“家里人对我都不好,只有表姐对我好,我想为叔父他们送一程。”
柳雪乔与南宫玄并无直接的关系,但南宫玄的祖父与南宫煌是同一人,南宫家族虽庞大,但遗留下来的子嗣,也只有南宫玄这一脉了。南宫玄一母同胞的姐姐是皇宫的瑶妃,南宫玄的堂弟是南宫煌,而他的堂妹正是柳雪乔的母亲南宫瑜。
南宫煌半年前镇守边关季城,被敌军围困至死,而今南宫千凰落入雪靖国手中,生死未卜。眼看南宫一家就此淹没,小姐心里肯定难受,酒霜暗暗地想。
秦君昊命人将南宫玄等人带往了行刑台,阴鸷寒冷的眼朝他们一一望去:这些都是你最亲最爱的人,我这就送他们去陪你。
“斩!”
蔚蓝天空在刹那间变得灰暗,乌云覆盖,烈风嘶吼,眨眼间一场大雨倾盆而来。同时几十颗人头从行刑台上飞下,行刑台最右的刽子手手上动作慢了一会,看着台上八岁的女孩始终不忍,犹豫了好久才闭上眼砍下她的头。
柳雪乔手脚冰冷,整个人像木桩一样被钉在地上。大雨兜头朝她淋下,行刑台上鲜血雨水混杂,汇集成河流从她脚底流过。她仿佛还能感受到亲人们的怒吼和不甘,她南宫家的耻辱和悲痛,一定要让秦君昊血债血偿。
酒霜手上沾染的血不少,这样惨烈的局面她却是第一次看见,郡主一家人忠君爱国,最终落得的就是这样的下场吗?
郡主,你如今又在何方?
翊天城中,根本没人知道姿色绰约风姿飒飒的南宫千凰早就死在了秦君昊的手中。
柳雪乔艰难地迈动步伐,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地离开了刑场,没人看到她转身时眼底那熊熊燃烧的火焰,而这一幕,正好落入了远处酒楼上观望刑场的黑衣男子眼中。
“柳雪乔是南宫千凰的表妹,怎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男子一袭黑衣,脸庞光洁白皙,透出棱角分明的冷峻,上挑的嘴唇有着优美的弧度。那双眸,幽深黑暗,深邃得仿佛古井不波的湖面。
“也许只是巧合呢?南宫家一倒。柳家没了依靠,这个唯一与南宫家有点关系的大小姐就没了任何利用价值。”冷锋答道。
他刚刚明明从柳雪乔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柳雪乔的身世不会这么简单,“去查查她。”
“一个默默无闻的大小姐值得……”
冷锋话到一半,忽然被一阵凌冽的掌风袭击,他没料到主子会突然出手,被一掌击中胸口,往后重摔倒地。
“什么时候我的命令会让你质疑?”黑衣男子突然间猛烈咳嗽起来,脸色煞白,咳得太阳穴隐隐跳动,盖在腿上的绒毛毯子也掉在地上,
冷锋急忙扶住他,“属下知错。”
若是平常这样一掌,他怕是造就受了重伤,哪里还能站得起来,主子的毒发越来越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