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乔如何不知北秋潇与刘芷橙交好,刘芷橙今日这般为难自己,估计是两人早就串谋好了,就是要试探出自己的身份来。
“本郡主见这位姐姐倒是有趣得很啦,”说话之人笑道,她走出来,站在柳雪乔身旁,用颇为欣赏的眼神看了柳雪乔一眼,再用手拍了拍柳雪乔肩膀:“我喜欢她这性格,敢说敢做,要是她会武功,本郡主一定带她上阵杀敌。”
“哈哈……明惠郡主还想带人上阵杀敌呢!”一声清朗的笑声从大厅外传来,随即一行人朝大厅中走来,众人这时都收敛起笑意,起身相迎。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分列两旁,让开道路。
为首一人穿着紫色直襟长袍,腰束黑色翔云纹的锦带,大步流星地走上了高位。他随意摆了摆手,众人这才抬起头来,却发现跟在北容修身后的还有一名男子。
男子坐在轮椅之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他身穿黑色狐裘大衣,冷静安然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幽深黑暗,瘦削精致的脸仿佛被精心刻画,棱角分明,只是那脸色惨白无光,嘴唇干烈,如不细看,仿佛就是一尊雕像。
从他身上发散出来的生气如此淡薄,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他就坐在那里,一眉一眼,一举一动,都牵扯了人心,那是一种让人既能感觉到怜惜、又会害怕的气息。
柳雪乔说不清自己的这种感觉,她见过他,触摸过他,知道他还活着,她如众人一样,真真正正地也好奇他。
北秋潇首先反应过来,北擎苍三个月前出外寻医至今未归,他突然出现在她的宴会上,真让她惊讶,收拾好心底那一抹波动,朝北擎苍行了个礼,“三皇兄!”
北擎苍微微颔首,并不多言,目光移向柳雪乔,一扫而过,又看向了别处。
“刚刚明惠郡主说要带人上阵杀敌,这是要带谁啊?”北容修大挥衣袍坐下,在人群中找到了明惠郡主。
明惠郡主指了指柳雪乔,嘟着嘴道:“禀太子,若颜说的是柳家大小姐,柳雪乔。”
“哦……”威严的目光移到柳雪乔身上,瞳孔微变,眼中一抹惊色在人还未发现时一闪而逝,道:“你这丫头整天嚷着要披甲上阵,也不怕你祖父把你关起来?”
叶若颜负手,傲慢道:“祖父才不会呢,他总有一天会带我上战场的。”
柳雪乔看向十六岁的少女,她脸上一抹倔强,眼底深处毫无遮掩地透露出对战场的渴望。这样从小养在深闺的名门闺秀,只怕是长枪都挥舞不起来吧!
“太子,若颜妹妹从小都说要上阵杀敌呢,不过初月还是觉得安安分分待在翊天城好,父亲从小教导初月女子要温柔似水,蕙质兰心!不要动不动就提杀人上战场这些事,太血腥了。”宫初月缓缓道来,她一袭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身披白色狐狸披风,披风逶迤拖地,无不凸显出高贵之态。
“哼,宫初月,你每次都跟本郡主抬杠,本郡主不想理你了,”叶若颜转身走回自己座位,脸上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郡主说不过我就恼羞成怒了?”叶若颜撇过脸,涂抹得精致的脸上也浮现出怒色来,一副小女儿姿态。
宴会的主角很快地转移到宫初月与叶若颜的身上来,柳雪乔暗中观察着这所谓的将门之后与大家闺秀的闹剧,微微一笑。
宫初月是丞相之女,其姑姑还是后宫的皇后,自是从小娇生惯养目中无人,骄横惯了,哪里受得了别人与自己意见相左,但她好像偏偏针对叶若颜。
叶若颜是异姓王玄王的孙女,玄王手握重兵,在朝廷地位显赫,就是见了皇帝都不用下跪。叶若颜十岁那年,他父亲征战沙场被敌军杀死,为了宽慰玄王一家,北溟天奉就封了叶若颜为明惠郡主,可见这叶若颜的身份自是高贵。
而宫初月与叶若颜两人,据说自小不合,每次斗嘴都想分个高下。两位小姐活泼有趣,从她们懂事开始,就被人议论,成了翊天城十几年来的谈资。
今日一见,柳雪乔却认为,宫初月虚伪乖戾,倒是不如叶若颜的心思单纯。
“三弟,你看,这两个妹妹啊,自小就不和,可让丞相和玄王****不少心呢!”这时,容修笑嘻嘻看向北擎苍,道。
北擎苍嘴角擒笑,“两位妹妹各有长处,一个兰心蕙质、一个英姿飒飒,她们斗嘴,不正好给咱们添些乐子?”
“哈哈,三弟说得对,”北容修大笑。
北秋潇见气愤缓和,这才惊问:“三皇兄是何时入京的,怎么也不提前告诉妹妹一声?”她与北擎苍素来没什么交集,北擎苍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公主府呢?
握住酒杯的手一滞,北擎苍抬起头来,眼底波澜不惊,答道:“刚回京去了趟太子府,正巧碰见皇兄要来公主府,便与皇兄一同来了,妹妹不会不欢迎我吧?”
北秋潇举起琉璃盏,“怎会?皇兄,请!”
柳雪乔的位置在众人之后,非常偏僻,可仍旧有人不时地看过来,好像她脸上长了什么似的。她知道自己身份特别,一直安安静静不惹是非。
然而麻烦总是避免不了,北容修看向她,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她能感受得到那目光中透露出来的蔑视和愤怒。
几年前,北溟天将北容修丢到神策军中来训练,南宫千凰遵循圣旨,对待北容修像对待寻常将士一般,让他早起晚睡,天天训练!
在军中待足了一月之多的北容修被南宫千凰折磨得不成人形,南宫千凰为人耿直,为官只尊圣旨,皇帝让她好好训练太子,她便好好地训练太子。一直养尊处优的太子在军中遭遇到非人的待遇,跑步、蹲马步、练枪法、学弓弩、排兵布阵,一犯错误,就被南宫千凰惩罚去做更多的体力训练。
那一月之后,太子回宫,人瘦脸黑,被练得脱了一层皮,为这事南宫千凰还受到了南宫煌的责骂。
这事之后,每次北容修见到她都会狠狠地瞪她一眼,南宫千凰胆大如天,哪里怕过他这要挟的眼神。
此时北容修如此看他,该不会是想起了前程往事,想要将对南宫千凰的仇怨发泄在她身上吧?北容修小气自私,朝廷中皆知,要是真给他当了皇帝,天下黎明百姓就要受苦了。
她轻啜了一口梨花酿,此时暗暗地想。
“你过来!”大厅中太子声音威严传向角落,众人望去,太子的手正指向柳雪乔的方向。
身后仿佛有一万道光芒射来,柳雪乔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朝北容修走去。
北容修伸出翡翠杯,看向柳雪乔,嘴角噙着一丝报复的笑意,道:“就劳烦你帮本太子与三皇子斟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