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哲毫无预兆的消失,跟踪他的那些人自然免不了被自家“大佬”给臭骂教训一顿,却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毕竟,东海市并不大,想要寻找一个人也不算难事,只要高哲一露面,定会有人认出并将其行踪泄露出去,那些大佬没有必要因这小小的“办事不力”而过度地为难自己的弟兄。就连脾气一向火爆的阿康,也只是摔了几个杯子,训了小段等人一顿。然而,也并不是所有人对高哲的失踪都能心平气和,冷强就是其中最懊悔的一个。他应该派人监视高哲的!在和王新雨碰面以后,提及高哲,他意外地发现,警方的档案库中的资料并不是详尽的,特别是当王新雨咬牙切齿地跟他提到错综复杂的“弃尸案”和“袭警案”也很可能出自高哲之手的时候,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这么危险的人物,他怎么就给轻易放跑了呢?
正当大家各怀心思,思索着如何寻找高哲下落的时候,高哲一身休闲装扮,现身于大学城内某间高校的运动场上。他头戴棒球帽,上身穿着白色的T恤衫,下身穿着淡蓝色的牛仔裤,脚下随意搭了双白色的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年轻而充满活力,俨然就是一个沉浸在象牙塔中、涉世未深的学生模样。此时,他站在篮球场边,看着学生们打篮球,虽然心里痒痒的,也想活动,却因为头与肩部的伤势未好而作罢。
“哲哥,龙哥打电话来,说是自从你住过来以后,还没来看过你,他晚上会抽个时间过来一趟——”站在他身后的苏俊浩,带着阔边镜框的眼镜,怀里抱着两本厚厚的书,跟高哲一比,倒显得厚重老成。他看高哲的眼睛跟着篮球满场飞,脸上不乏羡慕与遗憾,忙上前一步凑到高哲的耳边,压低声音说。
“哦,我知道了!”高哲淡淡应了一声,收回眼神看向地面,想了半晌,他突然回头跟苏俊浩说,“你告诉小龙虾,我从海狮娱乐城附近消失,那些人的目光定然都盯向他,他还是小心些,待在海狮娱乐城比较安全,不要过来看我——”篮球场里一个精妙的投篮,引发一阵尖叫与欢呼,高哲不由得把眼光再次投向球场,“跟小龙虾说,我在这边住得很好,叫他不用惦记我!”
苏俊浩点了点头,因为赶时间去上课,跟高哲简短说了几句,就匆匆奔向教室。重回校园,他开始懂得珍惜生活。
看着他的背影,高哲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慰。说起来,他很佩服小龙虾的智慧,最初他以为小龙虾最多会让他到人烟稀少的郊外租个房子躲起来,却没想到,小龙虾会把他安排在大学城里。他的衣着打扮在校园里极为普通,混迹在一群年龄相仿的学生中间,确实很容易藏身,他不但可以在校园里自由走动,还可以溜到公共教室去听课,让他产生了重回校园的错觉。或许是因为心情舒畅,他的伤势好得很快,估计用不了多少时日就又能运动了。闲适却不能活动的日子,令他感觉四肢僵硬极了,他很想痛快地舒展下筋骨,要不是苏俊浩的拼命阻拦,他很可能会不顾伤势冲进球场,就像在警校时那样活跃在球场上,成为球场上的焦点。苏俊浩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看护,处处限制着他的行动。这一点让高哲觉得没劲极了。说来也巧,苏俊浩的学校也在大学城里,感念于高哲令他迷途知返,助其重回校园,他经常在没课的时候过来探望高哲,陪他说说话什么的。然而,高哲对苏俊浩的好意却颇为冷淡,他明确地警告过苏俊浩不要再来看他,好好读书,少与自己来往。他好不容易将苏俊浩重新推入正道,不想其再被自己牵连。他的人生处处都充满了悲剧,凡是跟他沾边的,都可能受他影响,改变原本的人生轨迹。前车之鉴,他仍心有余悸,不想再让苏俊浩步自己的后尘。
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想起遇到东方宇的那个倒霉的清早,想到他跟陈飞在警校操场上嬉戏打闹的场景,想到他被塞入警车驶离学校时高冲那慌乱无措的眼神——他的校园生活原本可以美好的结束,足以给人生留下最珍贵的记忆,可他却以最凄凉悲惨的方式被驱逐出去,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相处了许久的老师同学们道一声珍重。不知道现在他们想起自己的时候,会有着什么样的表情呢?在他们的脑海中,是否还记得那个成绩优异的名叫高哲的学生么?
他们不会再有那样的记忆了!高哲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所有的美好,都在遇到东方宇的那个清早终结,所有的成绩都在他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消散得无影无踪,想到警校里某些老师特别喜欢跟新入学的学生谈及警校历届的风云人物,他就开始惶恐,估计在学弟学妹心中,他高哲作为反面教材,已完整的演绎了堕落天使的传说。他们记得的,恐怕只是他狼狈地被警方带上手铐的那一幕。
他的心隐隐作痛。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能够重新回到那个倒霉的一天,重演一遍故事的发生,命运的轮盘定将出现新的格局,结局也应该会重新书写——他还会去抓小偷,还会遇到东方宇,但他会默默地承受东方宇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烦恼与痛苦,不再狂躁,不再愤怒,他要用他的忍耐战胜东方宇近乎偏执的疯狂。他不会再希翼什么,只要能顺利毕业,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警察就好!
如今,站在偌大的校园里,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天之骄子们,高哲的心里更不是滋味。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他与这些学生们有着什么不同,但他眼底的沧桑却显露出了本质的差异——他已不再单纯,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无忧无虑。在踏出校园以后,经历了那么多事,他的心境变了,再也不是那个曾意气风发的青年了!
中场休息的哨音响起,阻扰了高哲的思绪,他往赛场上看了一眼,那些刚刚在球场上生龙活虎的队员们已经四下散开,有的坐到了场边长凳上休息,有的正和队员们讨论战术,也有的在场边旁若无人的跟女友说着悄悄话,脸上都展露着甜蜜的笑容……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迸射出无限的青春与活力。
肩部正在愈合的伤处痒痒的,下意识的,高哲用手去触摸,却不小心触及没有长好的皮肉,疼得他吸了口气。这疼,硬硬的,像根钢刺刺入他心里。高哲转过身去,慢慢离开篮球场,眼底缓缓升起一抹黯淡。从他离开校园进入黑道,经历了多少次血雨腥风,九死一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鲜血,死亡,伤痛,愈演愈烈——如果,他的仇家们找到这里,是不是会破坏这里安静祥和的氛围呢?会不会给这学术气氛浓郁的校园笼罩上一层血色呢?若是那样的话,他的罪过就大了。他必须要尽快养好伤,找到可以合作的对象,离开这里。
眉头紧皱,他陷入深深的思索,除了小龙虾之外,还有谁有能力且能够跟他结成同盟帮他呢?掰起手指数了数,从他进入黑道以来,真心待他的人还真不多,而无疑,其中势力最大的莫过于陈玲玲了,可他宁愿自生自灭,也绝不会去找陈玲玲结盟。再往下数,李英昊走了,小马哥死了——算了,如果强强合作条件达不到,他伤好后直接去找龙虎兄弟好了。高哲闷闷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