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时候给梅捷打电话的人是陈玲玲,高哲的心里一动,却是说不出的滋味。玲玲,是得到消息想救自己么?她是否想过他高哲是否值得她搭救呢?真是个傻女孩——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玲玲为他做了那么多,他都明白,也感激,可他高哲要用什么来偿还玲玲的情意呢?除了阴谋与伤害,他高哲能给得起什么?淡淡的苦涩从他心底溢出,缓缓地向四肢蔓延。“动手吧——”高哲张开眼,触及梅捷那冷然却又略显迟疑的眼神,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凄然的笑。说起来,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愕,他对死亡竟然毫无恐惧,甚至带了一丝向往。他看破红尘,参透生死了么?不!他只是觉得倦了,累了。人活着,要扮演太多的角色,承担太多的责任,承受太多的压力,他已经觉得不堪重负!是不是人死了,这一切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摆脱了呢?
“高哲,我不想杀你,但却不得不杀——”梅捷默念着,深吸了口气,作势就要开枪。转念却又想到高哲曾经帮他救出了许达,虽然她嘴上不承认,对他却还是心存感激的。她嘴上恶毒,什么话都可以说得出口,可“以怨报德”这种事做起来却远不如说起来那么容易,她心横了几次,却终是没有开枪,不过,她手上的枪也并未离开高哲的太阳穴丝毫。
老大这是怎么了?她出手从来不曾犹豫过,今天是怎么了?
梅捷的手下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却不敢发出任何议论之声。
“梅姐,大批警察正在赶过来——”就在这时候,夏羽急匆匆地冲进门来,给梅捷他们通风报信,可她一进门,正看到梅捷用枪指着高哲的这一幕,顿时惊愕万分,“梅姐,你在做什么?”她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但她没想过事件的男女主角竟然是高哲和梅捷,为了怕出乱子,她连忙抢身上前,“不能开枪!警察马上就要到了,梅姐你们赶快躲一下!”夏羽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伸手将梅捷手上对着高哲的枪口推至一边,急切地嚷嚷着。
“警察?”梅捷眉头轻蹙,脸色不甚好看。她看了眼阻止自己开枪的夏羽,眼里闪过一丝沉郁。“警察怎么会来?”她冷哼一声,不信任的眼神划过站立在一旁的手下们,目光渐冷。“算了,都回去吧!”她突然间收了枪,转身,冲着手下厉声道。
警察来了?高哲缓缓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是的,梅捷已然转身要走,而夏羽正站在自己身侧。梅捷放过自己了?他高哲已经从鬼门关前回来了?高哲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了些,望着梅捷的背影,刚想松口气,却发现原本已经要出门的梅捷猛然转身,手里的枪口正对着自己,他突感到一阵恐慌,瞪大眼睛——梅捷要做什么?还要杀他么?出于本能,他慌忙地想躲,但还没等他的身体动起来,梅捷的手已经按动了扳机。
砰!在夏羽的惊呼声中,梅捷开枪了!子弹擦着高哲的肩头飞过,为他的身上又增添了一抹血色。“高哲,这次暂且放过你,若有下次,我决不饶你!”梅捷也不管高哲会有何种反应,撂下这句冷冰冰的话就带人离开了。
高哲伸手摸了一下肩头的伤处,待他拿起手来,手上已满是鲜血,他看了一眼,嘴角露出苦涩的笑,随即,瘫软的身子向后躺了下去,任肩上的血肆意地流下来,与床单上的血迹融合在一起,晕成色彩绚烂的红花。他很清醒,脸上的痛胀感与肩上火辣辣的疼夹杂在一起,让他难过极了。然而,即便痛得如此强烈,高哲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想过要及时处理伤口。
“高老大,你的伤——”夏羽试探性地开口,不知道该对高哲说什么。
“皮肉伤而已,没有大碍!”高哲闭上眼,并不看夏羽,失血不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你去忙你的吧!”不是说警察要来了么?夏羽这个老板不得赶快去前台候着么?唉,连“桃源”这个小旅店都能预先得知警方的行动计划,那警局内部黑道的眼线有多少呢?他高哲在黑道里的浴血奋战,却抵不过他警界同行的一个小小的背叛——他觉得心中格外悲凉。
夏羽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门外,不多时,她带着药箱又折回来。“高老大,我帮你处理下伤口,你忍着点疼啊!”她终是无法漠视伤处那触目的血红,说着话,她也不管高哲愿意不愿意,跪在床边,径直给高哲包扎起来。
高哲没有拒绝,闭着眼,感受到夏羽处理伤口时的小心翼翼,心中泛起一丝感激,“不是警察要来了么?你不去招呼可以么?”他淡淡地开口,语调里少了几分疏离。虽然他明白自己来到桃源并住在这个房间的事,很可能就是夏羽透露给梅捷的,但猜测归猜测,他对夏羽的好意却无法冷脸以对。
“没事的,警察只是在市区范围内大规模的突击检查而已,我开店又没做什么犯法的事,不要紧的!夏羽的脸色波澜不惊,并不把警察过来检查当回事。她熟练地处理着伤口,给高哲的伤处缠上纱布。感受到他躺在那里给夏羽处理伤口造成很大的妨碍,高哲索性坐起来。
“谢谢你救我!”待夏羽将手里的纱布打了个漂亮的结,高哲由衷的道谢。要不是夏羽将梅捷的枪口推开,说不定此时他高哲已经被梅捷爆头。
“其实,梅姐人挺好的!”夏羽观察着高哲的脸色,深怕他发怒,迟疑了半晌才开口,。然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高哲竟然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我知道”,这真让夏羽有点琢磨不透两人间的关系。前一刻高哲就要被梅捷爆头了,下一刻,他竟然跟自己说他知道梅捷人很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