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四目相对,一股看不见的情绪在两人的眼中流转。
“陈飞,好久不见!”高哲看着陈飞乱糟糟的头发,率先打破沉默。他知道,自己的手下为了阻止陈飞见自己,一定会对他动手的,但看起来,陈飞脸上的淤青却并不多。“你的身手似乎越来越好了——”刻意忽略陈飞脸上的关切与探询,想到自己每次见到陈飞时都极其狼狈,他脸上带着自嘲的轻笑,“看来,我必须要努力锻炼才行!”
“谁干的?”陈飞不理会他的话,走近了些,目光划过高哲脸上那一道道细小的血痕,最后落到他缠着厚厚纱布的头部。虽然高哲面色不变,可陈飞却能从他那轻微的抽气声中感觉到他在尽量忍着疼痛。心痛、愤怒、无力、恐惧,一时间全都袭上陈飞的心头,他眼眶微红,声音略带鼻音,“高哲,你——还不悔改么?”陈飞不明白,在血雨腥风的黑道,高哲几近九死一生、伤痕累累,可他宁肯抛弃一切、义无反顾地融进去,究竟是在贪恋什么?
高哲一愣,眼底闪现一抹悲壮的忧伤,反问,“陈飞,做警察,你后悔么?”
“我不悔!”陈飞摇摇头,脸上的坚毅让高哲心中五味杂陈。
“你不悔,我也不悔——”高哲觉得心里委屈极了,却拼命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情绪,尽量让语调平静。感觉到陈飞眼里的期待在这瞬间全然崩塌,他为自己的残忍感到极度不安,本能地想开口挽回什么,可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能开口。
陈飞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感觉自己胸中有口闷气始终释放不出来,憋得难受。盯着高哲那近乎冷漠的脸,他攥紧了拳头,真想照着他的脸狠狠打下去,但那真能解决问题么?高哲头上那厚厚的纱布就是最好的证明,连危及生命的伤他都不在乎,还能在乎他陈飞的拳头么?沉默了半晌,他深吸了口气,压抑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高——高老大,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协助调查24日夜间发生的袭警案,据伤者回忆,遇袭之时,他碰巧走在你身后,不知道对此袭警案的详情你是否知晓?”
“碰巧走在我身后?”高哲唇间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奚落着,“跟踪我就跟踪我,不用说得那么隐晦,你们的那一套我都懂!当年,我们一起在警校学过的,不是么,陈警官?”说起来,高哲真得好讨厌陈飞用公式化的语调跟他讲话,让他觉得他们俩距离感很强,但他却忽略了,正是他高哲自己用行为和语言将热情的陈飞推得远远的,他才是那个最该责怪的罪魁祸首。
“你如果非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陈飞缓缓地开口,既然两人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那么身为正义的一方,他也绝不会做丝毫的让步,“你应该知道,袭警案里你高哲是最大的嫌疑人!对于你,应该不用我再做思想工作,不断地旁敲侧击了吧?你看在我们曾经是好友的份上——给我个明确的答复吧?是你做的,还是不是你做的,我只要结果!”陈飞发现他很生气,情绪波动影响到了他的正常思维,每次面对高哲的不可理喻,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陈飞,我凭什么要给你答复?你够资格要求我么?伤人的话高哲也会说,也想说出来绝了陈飞的念想,可是看到陈飞那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他竟然不忍心说出这绝情的话,良久,他低沉地开口,“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会相信么?陈警官?”高哲刻意与陈飞保持着距离,生怕他看穿自己眼底的脆弱。
“我信!”陈飞的目光勇敢地爬上高哲的脸,眼里的坦诚像热火般灼烧着高哲的心,高哲不敢与之对视,连忙别开脸。
“陈飞,说实话,我除了用玻璃杯将你砸进医院以外,还从来没有做过袭击过警察的事!”高哲淡淡的语调算是做出了回答,前几天的袭警案不是他做的,没有做过的事,否认起来也容易得多。提起袭警,他当然忘不了当**失手用玻璃杯砸得陈飞脑袋开花的事,那是他心底的隐痛,自始至终他都觉得对不住陈飞。
“那你挟持东方副局那一回呢?”陈飞紧盯着他,不放过高哲的任何表情变化。
高哲没想到陈飞提起上次东方宇假装被挟持、助他逃离市局的事,有点惊惶。东方宇的伤是他自己动手砸的,跟他高哲可完全没关系,不能就这样冤枉他呀!然而,他又怎么能跟陈飞说,那是东方宇自己发疯砸伤自己的呢?“那是失误,我从来没想弄伤他——”不能多说什么,高哲只能隐晦地表达,不过,怕陈飞再问出什么不好答的话来,话音一落,他立刻白了陈飞一眼,抢先开口质问他,“怎么?陈警官,你不是来调查前几日的袭警案,而是来翻旧账的吧?”
陈飞摇摇头,“当然不是!”从高哲那急切掩饰的的态度上,他隐隐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高哲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他没能令其回心转意只是方式不对,他今后要更努力一些才行,尽其所能将他拉回正途。“东方副局那个事我只是随便提一下——当然,我的目的只是想了解前几日的袭警案的情况!”
感觉到他语气有了微妙的柔和,高哲一愣,重新皱起眉头,极为不耐地说,“我说过那个案子不是我做的!你听不懂么?”难道陈飞以为自己在说谎?高哲心里有些不爽。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可是,我认为关于那个袭警案,你作为黑道老大,多少也能探听到一些黑道传闻吧?知不知道是谁做的?”他看高哲沉默不语,怕再把两个人关系弄僵,忙退了一步,“或许,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否知道是谁做的就可以!不用告诉我具体的犯罪嫌疑人是谁?”如果高哲说知道,那么他就可以从高哲身边的黑道人物中逐个排查,上次被抽调到杨建的调查组里,他可是得到了不少黑道人物的资料,他就不信找不到真正的犯人,为高哲洗清这个嫌疑。
“梅捷!”高哲干脆地吐出一个名字,看着陈飞愕然的表情,他又补充说明了一下。“袭警案是一个叫‘梅捷‘的女人做的,是她亲口给我讲的!”作为报复,高哲成心给梅捷找麻烦,“你们受伤的那个师兄跟踪我的那晚,我就是去见梅捷的!”高哲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的不安,想起梅捷折腾他那么惨,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他,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怎么也不甘心呀!发现陈飞眼底轻微的质疑,他冷哼,“陈飞,你可别不相信,我头上这伤也是拜那男人婆所赐!”
“那是怎样一个女人?”说起来,陈飞还真没听说过哪个女人能在男人称雄称霸的黑道上立足,他看着高哲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将其抽筋扒皮的模样,对梅捷可是好奇极了,忙将这一重要线索记在随身带的笔记本上。“能不能再多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