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刚出正月,正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上边的一纸命令终于正式下达,文雀终于官复原职。文雀回来后,404组小组的大多数人都是即为高兴的,当然那不高兴的极少数人,就是纪处了。
他一听说文雀要回来,气得鼻子都歪了,那几天对我们也没什么好脸,工作中的小小差错,都会引起她的勃然大怒,然后被他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我们虽然受了点苦,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直到纪处这是吃了瘪无处发泄,只能拿我们开刀,碌碡背后开玩笑说,纪处就是小媳妇脾气,柿子要找软的捏。
文雀回来后,我们在黄莺的娱乐会馆为他接风洗尘,当然作为109局重要联络人的若兰也去了。我们是吃饭喝酒,玩牌桑拿,唱歌跳舞一条龙。说实话,自从我毕业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过。
文雀的腿早就好了,毕竟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伤。不得不说,文雀这个人看起来潇洒帅气,可是对唱歌跳舞这一类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在我们的生磨硬泡下,他也是碍于面子,被逼无奈,只能唱起来
我们都期待着,想看看文雀这样的人到底要唱什么歌。黄英说,从她认识文雀一来,还从没听过文雀唱歌,甚至没听过他哼过某种旋律。这时若兰接过话茬,说虽然文雀是她的父亲,可是自小到大,也从来没听过他唱歌。好像文雀这个人,本身就和音乐无缘似的。
我听完这句话,心里觉得好笑。老文名字叫文雀,文雀唱的歌,当然就是鸟叫了。还有黄莺,那就是杜鹃鸟,黄莺唱歌就是杜鹃啼血,这两个人还真是相得益彰。
在文雀点歌的时候,我们在一旁纷纷猜测他到底会唱什么。黄莺觉得,应该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歌,崔健或者窦唯的都没准。柳青以文雀的身份来判断,应该是阎维文那种中音军旅歌曲。碌碡就猜测就更加大胆,他说文雀是领导,那当然要唱革命歌曲,没准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我对文雀到底要唱什么歌,倒不是太在意。我所好奇的,是文雀这种一板一眼的人,唱歌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想到他平时一本正经的态度,现在要在众人前表演,我真有点迫不及待了。
终于,文雀找到了最钟爱的歌曲。这是一首极老极老的歌曲,老得你都能听到背景音中“沙沙沙”的杂音,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从老唱片上拷贝下来的。而且这首歌是没有视频画面的,在完全黑色的屏幕上,只有淡蓝色的歌词字幕,匆匆闪过。
文雀拿起话筒,开始唱道:“心上的人儿, 有笑的脸庞,他曾在深秋, 给我春光,上的人儿, 有多少宝藏,他能在黑夜, 给我太阳。我不能够给谁夺走, 我仅有的春光,
我不能够让谁吹熄, 胸中的太阳,心上的人儿, 你不要悲伤,愿你的笑容, 永远那样。”
文雀的声线很有磁性,其中掺杂些许的悲凉,他那略带沙哑的嗓音,配上略显低沉的音调,如果不是看着他,你准会以为是个饱经世事的老人在唱这首歌。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沧桑之感,仿佛这个人经过无尽岁月的洗礼,早已将世事看淡。
再加上歌曲本身悠扬广阔的旋律,充满旧时代大上海舞台的浓烈气息,让我们的心都跟着曲调的高低而飘摇浮动,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段岁月之中,曲终之时,我们都不得不热烈鼓掌,心中感慨万千。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文雀当天唱的那首歌叫做《永远的微笑》,是一首民国时期的老歌,由当时的金嗓子周旋所唱。若干年后,文雀早已经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但是,这首歌一直在我的手机里,当然,这是后话了。
而至于文雀为什么钟爱这首歌,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我会在后边有所提及。
文雀回归之后,迅速在404小组中找回了自己的位置,相比之下,纪处的处境则变得十分尴尬,文雀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对我们的所作所为,真是将人最后一丝忍耐力耗尽。就连脾气最好的柳青,都已经开始不买他的账了。相信下次再出现阴左阳右的时候,纪处肯定会全败,这是毫无疑问的。
文雀很快给我们开会,介绍了这次任务的详细情况,整个过程中,他一改往日温和的表情,脸上一直绷得很紧,看起来这次的案子似乎很棘手。
我打开资料袋一看,不禁心里一阵别扭,我们这次任务的内容,居然和之前去过的盗王墓有所关联!
我心里一阵埋怨,一想到在墓中九死一生的经历,现在还心有余悸。我早在墓中就发过誓,如果能让我活着回去,这一类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沾边的。
我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可是没想到,上边千挑万选还是找上了我们,想到这里,我心里不免有些沮丧。我真害怕上边一纸命令过来,再让404小组下墓,那可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文件里的信息是这样的。我们对盗王墓的调查报告,总局已经接到,经过详细的研究,他们对盗王墓提出了诸多疑问,并且带着这些疑问对古墓进行了仔细的勘察与分析,得到了许多匪夷所思的结论。当时,这些结论我们是看不到的,应该保密等级更高,不在我们能接触的范围内。
不过我猜测,他们应该是对盗王墓正殿的声光机关进行了研究,从而发现了惊世骇俗的秘密,很有可能从里边将“双鱼神璧”搞了出来。但是,围绕着神壁,又出现了更多的疑团,需要继续追查下去,而我们作为盗王墓的实际勘测者,这个案子当然要我们负责到底。
文件上还说,因为“海狼雇佣兵”的出现,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国家安全层面,所以工作的重心就在找寻这些雇佣兵踪迹上,人手的配备和资源的调用,也是以此为重。这样一比较,神璧的事情倒成了细枝末节,正适合交给下属部门。也正因如此,文雀才能官复原职,得到了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不过,上边似乎对我们之前的抗命有所顾忌,所以文件中提到,除了我们404组,还会有其他人加入进来,也就是说,就这次行动而言,文雀并不是真正的大拿,需要听从上边派来的领导的同意命令。
一想到文雀这回不是领导,还要有人进来,我们心中都有些不自在,但这是没有办法的,怨只能怨自己乱来,给总局领导留下了坏印象。我们能做的,就是翘首期盼,上边派来的人,千万别和纪处一样,处处找麻烦使绊子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这次任务的主要内容。因为保密的关系,这些信息不能以任何直观形式记录下来,只能口头传达,所以,这部分是由文雀说出来的。
他说,相关人员在盗王墓的发觉过程中,在盗跖的巨大棺椁中,发现了一架小巧精致的青铜编钟模型。这个模型虽小,但是形神兼备,经过两千年的放置,居然还能奏响。经过测定,这架编钟制造的年代应该是商朝早期。说着,他从资料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让我们传看。
我定睛一看,照片上果然是一架做工精美的小型编钟。这架编钟只有打印机大小,外框是红桤木,上边刷着亮油,不过经过两千年岁月的寝室,漆层已经斑斑驳驳。它分为上中下三层,第一层六个扁钟,第二层七个,第三层八个,而且大小不一,大的有饭碗大小,小的像个酒盅。
我虽然对编钟没什么了解,但我也知道编钟这东西就是一种打击乐器,类似于现代的架子鼓。它们都是因为倚靠敲击不同大小的对象来实现音调或者音色的转换,但显然编钟的音调更多一些,不仅仅有节奏,还能通过连续打击作出曲调来,一般用在大型的典礼上,个人享受的很少见。
因为编钟就是夏商周时期礼乐制度的象征,什么身份使用什么规模的编钟,那都是有有规定的,使用不当那就是破坏礼法,甚至是昝越,是要接受处罚的,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使用的。
这件编钟从规格上来看,已经是诸侯王水平,看来盗跖想称王的心思已经融入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连死后都要找一个象征身份的编钟当作陪葬品。
看着这些青铜钟,让我一下想起之前的“十二铃”来。编钟里较小的那几个,那不就是代表窃门身份的青铜铃铛吗?
铃铛的形状和钟本来就相近。最初的铃铛,很有可能就是根据钟的样子做出来,以显示佩带者身份的,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
想到这里,我马上仔细地去看编钟上的铭文,我记得,之前见过的“十二铃”上边可是有大篆的“十二”字样。但是,照片里编钟上虽然有文字,但那应该是甲骨文,而甲骨文的“十二”长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这架编钟是周朝早期的东西。
我心里直犯嘀咕,难道窃门的青铜铃铛和这编钟还有什么联系吗?于是,我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文雀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小简有长进了,第一个看出问题来,值得表扬。研究人员证实,这些编钟上却是是甲骨文的数字编号。他们在看过我们提交的材料之后,也是产生了这个疑问。这也是我们这次任务需要调查的项目之一。”
他接着说:“除了这个联系之外。这些小巧的青铜钟上边,都雕刻了铭文图案。这些图案,才是我们要彻查的真正目标。”
文雀说道这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闭着眼睛问我们:“你们听说过,‘山河社稷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