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枣花这么一说,心里当下就明白了个大概,这八成就是六爷那老东西搞的鬼。
六爷一直试图撮合我和枣花,成就美满姻缘。这事他和我提过好几回,我都当成耳边风,且听且忘,根本就没在意。谁料这老东西趁我不在,假传圣旨,还真把枣花弄来了。这样一来,事情就难办了。
当时我也没和枣花讲明其中的原委,毕竟这件事牵扯到六爷和通州三爷的面子问题。我就是再不情愿,也不能分分钟将枣花撵出去,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枣花说,她已经来这一个多星期了,就等着我回来,商量工资的事情,因为没有落脚的地方,铺子里晚上也需要留人值班,她就一直住我的房间。
我一听就知道,这也是六爷特意安排的,还是个一石二鸟的好主意。枣花如果住在这里,一来铺子晚上有人看着,他和张斌就可以出去逍遥快活;二来,住的是我的房间,那必然会跟我扯上关系。
我心中叹气,知道六爷为了给我搭桥,也算是用心良苦,可是我对眼前这位北京大妞,真的没有一丝丝想法。别说是她,就算拿个女明星来,我也不会心动,我心里住着的人,以前是宋雅,现在是文若兰。
本来我脑子里就乱成了一锅粥,现在又横生枝节,只感觉脑仁一阵阵地疼,对于枣花去留的问题,我当时是拿不定主意的,只能等见到六爷,好好跟他谈,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当晚,我就跑到仓库对付了一宿,虽说楼上是我的屋子,可是枣花已经占了,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不过枣花倒是识时务地让了我几次,我说,你就踏踏实实住着吧,你个姑娘家还是睡上边比较好。
第二天早晨不到六点钟,我就被枣花的低重音贝斯给吵醒了。
这姑娘很是不见外,丝毫不害怕搅扰到我,接连弹了半个钟头才算完。我开始用枕头捂着脑袋,尽量不去听,可是这乱哄哄的噪音哪里受我控制,洪水一般钻进我的耳朵里。
最后我忍无可忍,下定决心要弄走这个丫头。我气冲冲地从仓库走出来,刚要上楼发作,却发现枣花坐在铺子收银台上吃早饭。
她看见我出来,马上说道:“掌柜的起来了,来吃早点吧。油条豆浆,刚出锅的还热乎呢,我给你也买了一份。不过你们这的油条可不行,跟北京没法比,不酥不脆,颜色也差着,长度也不够啊……”
看她这个样子,我强压住怒火,毕竟她还记得给我买早点,我也不能太不给她情面,我要是这时候骂她,未免显得有些小气。于是我黑着脸,跟她一块吃早餐。
就在这个时候,张斌过来上班了,他一看见我,大喜过望地说:“五哥你可回来了,这段时间忙死我了。”
张斌备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铺子里的所有买卖,都是他一个人干的。不过他没有直接说六爷偷懒,毕竟枣花是六爷带来的,在她面前不好说六爷坏话。
六爷来铺子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一看见我便眯着眼睛说,小五子,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富婆弄得*****了呢。
我一看到六爷,就气不打一出来,说道,六爷你别顺嘴胡咧,您老都精 尽几十年了,也没见您去见马克思,再说,哪来的富婆?
六爷一脸贱笑道,还跟我装是吧,你那天被谁接走的,我可都看见了,看你那慌慌张张的样子,给人家做男奴吧。真是想不到啊,你小子居然好这口。
我仔细一想,之前是黄莺接我去机场,是了,六爷肯定是把黄莺当成富婆,以为我被她包 养了。
我笑道,六爷你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人要是脑子里有佛,看谁都是佛,脑子里要是有屎,看谁都是屎。
六爷怒嗔道,小崽子怎么说话呢?骂六爷是泡屎?你还别不承认,那你跟我说说,铺子后边那辆车谁给你的,是不是那个富婆?那可一百多万,你卖一辈子电脑,也就买个轱辘。
我说,六爷你就别瞎操心,管好自己的事就行。我可知道你这阵子不老实,铺子出货本上都是张斌签的字。
六爷一听这个,狠狠瞪了一眼张斌,意思是怪他打了小报告。旋即对我嬉皮笑脸地道,行了小五子,点到为止吧,再说可就是臊我了。
这时,枣花正好送完快递回来,一看见六爷,便说道:“六爷你来的正好,现在你和掌柜的都在,我工资的事,也该商量商量了。”
六爷一见枣花,忙把我拉到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小五子,这回六爷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这姑娘上眼一,准是贤妻良母没跑,我把她弄来,就是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赶紧跟那个富婆断了,这一手的多好!
我原本对六爷私自招来枣花,心里很是生气,还琢磨着要和他理论一番,把枣花弄回去。但是此时看到六爷严肃的态度,我才明白,他之前所说的,绝不是吹比打屁。
他是真把黄莺当成了富婆。而为了让我改邪归正,他才背着我把枣花弄来。这些事虽然在我看来十分可笑,可是站在六爷的角度,还真是仁至义尽了。
我心里瞬间五味杂陈,现在我才能理解身为影子侦探的苦衷。当即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一咬牙一跺脚,将枣花留下来,为了照顾张斌的情绪,枣花的工资是张斌的70%。
这些事谈妥以后,六爷搂着我的肩膀,给我点着一根烟,说道,小五子,你也算开面,我真怕你牛脾气上来,把枣花撵走,那我可就吃瘪了,通州三爷非亲手剁了我不可。
我抽了一口烟,打屁道,要是不这么办,我也怕你剁了我啊。
看我和六爷在一边小声嘀咕,枣花走过来问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和六爷摇摇头说,没说什么。
她狐疑地看了一会,劈手夺过我和六爷的香烟,说道:“以后这里不许吸烟!”
枣花走后,六爷拍拍我的肩膀道,小五子看见没,老板娘的架势出来了。
处理好铺子里的事情之后,我急忙回了家看望了一下父母,和他们吃了一顿饭。他们很惦记我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我也不好跟他们说自己下了机关重重的古墓,只说是跟着109局公费旅游,免得他们担心。
吃过饭,我本来想在家里住一宿,可是父母没完没了地问我结婚的事情,还扬言给我相亲,我知道他们说起这事来就没头,所以就打消了在家住的念头,准备回铺子里。
不过除了家门,一想到枣花在铺子里还站着我的房间,也就没兴趣回去了。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佟麟要去自首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于是就想到要问一下。
我拿出手机,在电话本里翻找,最后发现,能打探到消息的,只有在公安局工作的若兰。我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若兰一听是我,显得很高兴,和我寒暄了几句。其实我很想跟她聊聊,可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好的话题,便直入主题问起佟麟的事情。
若兰对我的请求很是热情,通过几个朋友的关系,查阅了那几天各个派出所和公安局的自首资料,却发现里边却是没有佟麟的名字。我有点不甘心,便请求她再核实一次,若兰也没失去耐心,亲自查阅了档案,确定龙城近期并没一个叫佟麟的人自首。
挂了电话之后,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我可能被骗了。
他既然能够设计一个精妙的计划除掉宋雅,也就能用同样的方式骗过我。
此时来看,或许佟麟回来,就是因为自己结了婚,找我细述前事,告诉他心中的那份情感,这不过是一种自私的情感告别,用来开启他的新生活。
或许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自首的想法,那只不过是在被我揭穿之后的说辞。而他任我发怒暴打,也只不过是临时的苦肉计,目的就在于让我混淆视听,难以辨认他的真是目的。
这么想来,我突然感觉到脊背发寒,如果事情真如我推测的这样,佟麟这个人的城府深邃得堪比万丈沟壑,而且他这个人心思缜密到了令我害怕的程度。我心中一阵骇然,没想到他是这种伪善的小人。
他那些看似发自肺腑的内疚之词,其实都是脱身计划的说辞,现在想起来,简直让我恶心的想吐。
想到这里,我心中放下的那块巨石,蓦然又悬了起来,而且这次更为沉重,并带有令人难以忍受的屈辱。宋雅的死再次回到我的心中,成为我再也无法抹去的噩梦。当下我就发誓,如果再让我遇见佟麟,我会二话不说,直接拨打110。
越这么想着,我心里越烦躁,我在街上转了几圈,抽了一盒烟,嘴里很苦,心里更不是滋味。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我拿起一看,是黄莺打来的。她告诉我,明天要去陆之酒店写报告,上边急着要。
我有气无力地说知道了,黄莺听出了我有心事,便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说话,便谎称说没什么。
一般这样的说辞都是不会奏效的,何况对方是黄莺。她料定我心中肯定有事,在电话那头顿了顿说:“我们是自己人,和别人说不了的,你可以告诉我。”
听她这么说,我顿时觉得她说道有道理,于是,我将肚内苦水全盘托出。她在那头沉吟了一下,跟我说道:“来找我吧,我这有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