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完这些,我心中错愕不已,惊恐至极,背后冷汗涔涔。若真如黑墨镜说得那样,文雀岂不是本来就和他们一伙?听他的口气,仿佛认定了文雀的身份,事情已经坐实,但我心中还是隐约感觉事情不对。
如果文雀真的也是他们的人,为什么还要想出假死的计谋蒙骗他们?雇佣兵到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失势,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文雀如果真的同为内奸,那时表露身份就可以了,为何要等到现在?
再有,如果文雀同是内奸,干嘛还要带着我和碌碡追赶他们?他大可不必救下我们,跟随火局一起下墓,这才是正常而合理的做法。而文雀却反其道而行,偏偏要带着我们一同追赶火局,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最后,我回想起这一路上文雀一直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只希望我们能合力一处,追上火局完成任务,这和他平时的工作风格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再加上他做的决定都很合理,没有刻意而为的痕迹,怎么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他们的人了?
我一头雾水,心中疑惑丛生,抬起头看了看黑墨镜,他又拿出烟来抽,此处光线不甚明亮,他又带着墨镜,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我总觉得他脸上蒙着一层诡异的笑意,这笑容冰冷,得意而且充满了迷惑性,看得久了,你会把他看作是一层面具。
看到这里,我转念一想。突然意识到这家伙是不是在蒙我?别看他中国话说不通,但是对其中的道路却明白得很。在我第一次说话时,他一语中的,看破了我的离间计,证明他对此时无间道般的局势很有判断力。
是了,他既然能看出我的反间意图,那么也一定会故技重施迷惑我!
想到这一节,我心中豁然开朗。我虽然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是心知文雀不会反水。我已经判断错误一次,差点让文雀丧命。自那之后,我对文雀一直饱含歉意,并且早已坚定了对文雀的信心,黑墨镜这点小手段是绝对无法动摇我的。
想通了这些,我心里稍微轻松了些。我也意识到眼前的黑墨镜不好对付,远比之前的几人要精明得多。他这么说,很显然是不想告诉我如今的真实情况,我也就没办法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不过我还是愿意一试,毕竟我心底还是十分焦急。唯今之计,我只能将计就计,尽量多得到一些信息,毕竟我现在动也不能动,想从他手里逃出去的机会几乎为零,我只能等待时机,或死或生全看天命。
拿定了主意,我便佯装极为吃惊的表情,连连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我怕他不信,用额头使劲在地上如捣蒜一般磕了磕,以表达我痛心疾首的心情,因为太入戏,也是磕得头破血流,我顺势也就涕泪交流,大骂自己有眼无珠,敌我不分。
黑墨镜见我如此,举止甚为得意,便嘲讽我说,你不要太难过,毕竟你还年轻,跟涉世极深的他们比起来,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跟他们斗,肯定会被玩的团团转。说完之后,脸上的笑意难掩。
我见自己的苦肉计卓有成效,他对我的防范心理降低,而且打开了话匣子。我便哭得更惨,一边哭一边自叹自己不行,后悔入了这一行,最后要葬身在这漆黑的古墓深处。
黑墨镜继续讽刺我说:“你不会死,起码现在不会死。你也知道自己身份重要,是我们最为有用的人质,出去之后还要挟持你才能安全离开。等到他们回来,没准陆先生会念旧情,放了你也说不定。”
我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边哭边说,我之前差点就干掉陆先生,你对他又不了解,怎么知道他会念旧情,还会放了我?没准他就是个小心眼,要报一箭之仇,等我没用了就一枪崩死。你这就是再看我笑话,诚心那我开涮!
黑墨镜偷笑一下,佯装正色道:“不不不,你不了解陆先生。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是听说他人很好,我们这次能进边境,都是因为他的帮助……”他说道此处,自知失语,便忙止住话头,瞪着眼睛看我。
我知道他对我又起了戒心,便再次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演的十分卖力。边哭边骂说,中国有句古话叫,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我和陆先生平时就有矛盾,他肯定趁这个机会让我吃苦头。
黑墨镜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会,最终不再答话。他脸上的笑意全无,心中肯定起了防范之心。我见他如此,也就见好就收,趴在地上仔细地想着他说的话。
虽然他的话我不能全信,但是这位陆先生很可能确有其人,而且这个人隐藏的很深,比火局还要神秘,不然任凭黑墨镜如何机灵,他也没必要编出一个子虚乌有的人来诳我。这么说来,打入我局内部的奸细还真是为数不少。
照如今的情势说起来,文雀还是有很大的嫌疑,但是我决定相信文雀。照此说来,文雀似乎也知道这位陆先生的存在,而且在关键时刻,他瞒天过海,冒充了这个人,毕竟这位陆先生很神秘,估计连火局都没见过面。
而至于文雀是如何博得火局和黑墨镜信任的,我无从得知,不了解其中情况,我也不可能知道。文雀这个人,说句实话我并不是真的了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知道的总比我们要多得多。
想到此处,我心中倒是有点担心文雀。看黑墨镜的意思,文雀和火局应该是一同过桥去了,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文雀肯定会从中取事,拿下火局。而火局身上肯定有枪,如果真火拼起来,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就在我盘算这些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当”地一声,十分悦耳清脆,似乎有东西掉在了地上。我挣扎着横过身子,回头去看时,在光亮尽头处,一只青铜铃铛正在兀自滚动,在地上画了一个圆,渐渐隐于黑暗之中。
我皱着眉头心中连称奇怪,怎么凭空冒出来一个铃铛?我运足目力向前观望,只见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下方台阶极为模糊的轮廓。我仔细想来,如果这个铃铛不是从上边掉下来,那么就一定是有人抛过来的。
想到这里,我心中明光一闪,突然想到这古墓里除了我们和火局之外,还有林局和方处!这青铜铃铛是在上方平台上的物件,而林局和方处就在那里停留。难道是他们二人过来救我们了?
我心中纳闷,黑墨镜更是疑惑,他听见铃声响起,便瞬间做出了战斗准备,咔喳一声拉上了枪栓,打开手电向着铃铛照去。手电光到处,那铃铛还未完全静止,左右摆动,发出微乎其微的响声。
黑墨镜看了我一眼,神情极为紧张,看得出这家伙虽然凶狠强壮,在这古墓里倒显得很无助,看来之前盗王墓的行动,他没有参加过。如果进过盗王墓,这点小动静还算得上什么?我不禁心中感慨,看来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子弹,而是古墓。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对于他这样的雇佣兵,就算身经百战,也没见识过气氛如此诡谲的古墓,说到底坟墓毕竟是埋死人的地方,他们这种东南亚人,历来信仰鬼神,对死人有着天生的敬畏之情。
我见他端起枪来,战战兢兢地向着铃铛走去,一步一停,然后观察四周状况,开来真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不过,我想他这辈子也没遇见过这么邪门的事情,一边走,嘴里一边念着经文,额头上汗水连连。
他行动缓慢,走过我身边就用了差不多一分多钟,他亦步亦趋,步步为营,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铃铛旁边,观察了半天周围情况,才敢俯下身将铃铛捡了起来。就在他端详铃铛的时候,我背后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我都不愿去看,心知肯定又是投过来一个。
不过这一下可把黑墨镜吓得不清,铃铛响起时,他整个身体猛颤了一下,看来吃惊不小。看到如此,我不禁在心中暗笑,这点小事就把他吓得魂不附体,真是与身上的装备很不相称,有点丢当兵人的脸。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无可厚非,如果我没有之前盗王墓中九死一生的经历,恐怕现在也会吓得尿裤子。人对恐惧的克制,需要的并不是勇气,而且战胜恐惧的经验。而那第一次经验,纯是靠运气。克服了,就天不怕地不怕,没克服,一辈子窝囊废胆小鬼。
黑墨镜见又有铃铛出现,咽了一口口水,保持原本的姿势,战战兢兢地再次走回去,可是当他捡起铃铛之后,另一侧就再有铃铛出现。他见状一咬牙,气急败坏,对着地上的铃铛就是一梭子,子弹到处激起一团石末。
他一边换弹夹,一边慢慢接近,刚刚走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忽然感到脑后风起,一个身影猛然向黑墨镜背后扑了过来,黑墨镜毫无防备,瞬间被击倒,手中的冲锋枪和弹夹摔出去很远。
这个黑影死死摁住黑墨镜,在他勃颈上连连捶打,但是显然力气不够,无法将他击晕。黑墨镜大吼一声,翻过身来反而将他压在身下,瞬间就抽出了腰间匕首,看准心窝,一刀就刺了下去。
那人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黑墨镜看了看那个人的脸,马上仰天大笑起来,拽着那人的衣领将他拉起来,指着我说:“你看看他是谁?”
我伸长了脖子向前观看,登时心中大惊!
那张脸我再熟悉不过。
那就是,文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