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风沐雨出了葬仙谷后,便一直朝着东南方向赶过去。树林中的枯叶味道很重,仿佛连空气都很沉重,吸到肺里边,重重压在心里。阳光都被层层的树叶挡住了,浓重的阴翳就像一抹擦不掉的帆布,厚厚的压在身上。路仿佛变得遥远而漫长,总是走也走不到头。按照他们来时对这个森林的估算的话,现在应该早已经走出森林了,可是,现在的他们还是在森林腹地。
身后的沐雨突然停了下来,柳长风不明所以,回过头去,却听她说:“师兄,你有没有发现从刚才开始周边的虫鸣声都没有了。”
柳长风心中一惊,一向机敏的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周边的变化,不只是虫鸣,偌大的一个森林,竟然连一丝的声音都没有,寂静的可怕。由于沐雨一直很无聊,一直在看着周边的花草所以才注意到这些。柳长风望向四周,突然,一种很浓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小心!”柳长风大喝一声,几乎是下意识的一跃而起,身子向着沐雨靠拢。长发无风自动,衣袖飞舞,腰间的佩剑流出翠绿的光华,清脆的剑吟响彻森林。柳长风的佩剑名叫轻水。传说,极北之地有海,其名北冥。冥海之渊,深不见底。冥海上空,有水,其终年不散,聚而不沉,漂浮于云端之上。铸剑大师欧冶子,取其精魄,束形于九天之石,终成一剑,名为轻水。剑成之日,水华漫天,五彩流光。
柳长风腰间的佩剑化为一道流光,疾射而出,向着正前方射出。柳长风前边的空地上,空间诡异的扭曲,射出一道黑光,黑光与轻水相碰,传出清脆的叮咚之声两者竟然不分伯仲,轻水被弹回落入柳长风手中。翠绿的剑身上缠绕着一股黑气,如跗骨之蛆,竟然挥之而不散。柳长风面色凝重的看着前方,在原来的空地上,早出现了一个黑袍人,那黑光浮在黑袍人三尺之外,竟然是一把怪异的尺子。
“啧啧,真不愧是三清宗的首席大弟子,厉害啊。”黑袍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让人听着不寒而栗。沐雨躲在柳长风身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柳长风长剑收于胸前,衣诀随风飞舞,飘飘欲仙,自然跟谪仙一样。
“你是何人?”
“嘿嘿,我是何人并不重要,先接老夫几招,赢了便告诉你。”
“去!”黑袍人双手捏决,怪尺一分为三,向着柳长风飞了过去。
“哼,三才化清,三才剑阵!”柳长风手中的轻水快速舞动着,分出了两个虚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三才剑。手中轻水与怪尺又一相碰,轻水突然绽放出翠绿的水华,包裹住怪尺。“凝!”那两条虚影也都凝实,三把轻水成包围之式,绞杀向中间的怪尺。怪尺被击溃,又重新合为一个,飞回黑袍人身边。
“果然名不虚传,这招是在下输了。”
“那么,你是何人。”
“嘿嘿,不忙不忙!”
柳长风眉头微皱,相比与黑袍人的出尔反尔,他更在意的是眼前的轻水,上边原本的一道黑气,现在又多了三道。这黑气还是化不掉。如此反常,实在是少见。
“怎么,发现了么,可惜已经迟了。我这尺子名叫魔尊令,只要被他碰到的东西都会留下他的印记,而这些印记多了以后,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的。”
黑色的怪尺突然散出乌黑的幽光,围绕着黑袍人急速旋转着,黑暗的元素不断被吸收过来,最后化为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将黑袍人包裹在里边。黑色的乌光在上边流转,不断蠕动着,竟象呼吸一般。
“法令,魔噬天下!”不含任何感情的话语就像是下达了最后的指令,黑色的怪球一顿,随后猛的向外扩张着,黑球碰到的东西一切都被他吞噬。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轰,转瞬间此处都被吞噬,魔王降临,吞噬一切。法则的力量!
沐雨呆呆的看着眼前巨大的黑色球体,还处于浑噩状态。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在柳长风被吞的那一刻,柳长风向后轻推了一掌,将沐雨送了出来。
“回葬仙谷找仙尊。”
这就是柳长风说的最后一句话。沐雨虽然有点担忧,不过没人比她更清楚,柳长风的实力,虽然那个黑球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是想要困住柳长风还是不够的。森林的声音回归,一切又都正常运转。沐雨定了定神,按照柳长风的传音,直接往山谷跑去。
前方是一个岔路口,左边路口便是通往葬仙谷。沐雨来到左边的路口,没有走了几步,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中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拽了进去,那人左手紧紧的将沐雨钳在怀里,沐雨惊呼一声,但是很快就被那人的右手将嘴巴堵住。那人摇头示意不要声张。沐雨正待挣扎,却发现这人正是镇上遇到的那个冼星魂。
草丛外传来人声,从拐角处走出来两个戴面具的人,正是那魔教弟子。魔教弟子经过草丛,没有发现他们,径直离去。待魔教弟子走远后,沐雨挣脱冼星魂的手,抬手在冼星魂的脸上重重的打了一巴掌,很清脆的耳光声。
冼星魂有点不可思议:“你怎么打我!”
“谁让你对我动手脚的”
“我那是在救你好不好。”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就是不能碰我。”
“我……哎!你干嘛去!”
“回山谷找师父去。”
冼星魂看到沐雨就要离开,忙伸手拉住他的手,不想沐雨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到左脸上。
“你干嘛又打我了。”
“你又碰我了。”
世间的事,缘分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时候冼星魂说要去青阳找仙山。他便离开了昆屯,抄近路走了森林这里,却发现了沐雨以及那魔教弟子,所以他便蹲在草丛里,好心救了沐雨却没想反挨了打。
冼星魂双手揉着双脸,一脸的无奈:“你不能去,那里刚才聚集了一大帮凶神恶煞的人,现在那边很危险。”
“哼,危险我也得去。我可是仙人。”
冼星魂刚准备回嘴,却听到路上有人喊“什么人躲在草里,快出来。”
冼星魂偷眼瞧向路边,却原来是刚才那俩个魔教弟子不知何时又绕回来了,正巧听到草丛里有人说话,所以向前查看。冼星魂低下头,向着沐雨道:“你别动,待会我喊跑的时候,一起就跑。”
“我为什么听你的。”
冼星魂没有理会沐雨,手里拿了一把沙子,站起来,嗫嚅道:“我是来山里打猎的,我……我……我……”
那两个魔教弟子看到是个小孩子警惕心先下降了一大半,刚准备问,却不料冼星魂手一扬,扔了沙子出来。“跑!!!”
几乎同时,两人撒腿就跑。待魔教弟子反映过来,两人早已绕过他们跑向了岔路的另一边。
“妈的,竟然被耍了,追!”
右边的路口,不知道通向哪里。虽说两人取巧先跑的,可是毕竟是俩个孩子,魔教弟子一直在后边追着,距离在不停的缩小着。前方路的尽头有一片亮光,那里已经是森林的尽头了。俩人跑出森林后,正待欣喜,却没料到竟然是个悬崖。魔教弟子赶了上来,看到悬崖,也有点吃惊,本以为到手的羔羊就要逃脱了,却没想到是一个绝境。
“跑啊!怎么不跑了,不是挺能跑得么,嘿嘿!”
沐雨看着脚下的悬崖。一脸的绝望。冼星魂看了下悬崖下边,下边是浮着的白云,深不见底。看着不断靠过来的魔教弟子,冼星魂突然转过身,看着沐雨道:“你相不相信我。”
莫名的,沐雨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可是,当她触碰到冼星魂的目光时,那明亮的眸,却透露着比什么都强大的坚定,看着他,沐雨莫名的感到了一种心安,她轻点了点头。
前方的悬崖,冼星魂拉着沐雨纵身跳了下去。
眼前陷入了无限的黑暗。迷蒙中仿佛听到水流声,彻骨的寒冷,然后听到了柴火的噼啪声,淡淡的暖意渗入身体,很舒服。她想到了在母亲怀抱中的时候,那时候,就是这样在温暖中入睡。
醒来后,是漫天的星斗。清凉的晚风吹过脸颊,带来湿润的空气。火的红光映在脸上,红扑扑的,就像天边的晕红。外衣被人脱掉,挂在火旁的一处用树枝搭起的支架上,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外套,破破烂烂的。刚才的那些慢慢记起,她记得跳下悬崖,往后的事便不知道了。
“我们没有死?”声音有点虚弱无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又看向立在火边的少年,那一抹眼底的温存,就像融化冰雪的初阳。
火边的少年听到响动,扔下拨弄火苗的木棍,起身走了过来。漫天的星辰化为巨大的背景,红色的火光罩在脸上,晦明不定,衬得眼睛幽邃冷冽如星光。还是那个冼星魂,只是脸颊比以往更加的秀美了一点。
“嗯,运气好而已。当时我们掉在水里,被水流吹到了下游来,所以……”冼星魂抱歉的摸摸头,示意篝火边的衣服,他还是那么的笨,笨的不会说暖意的话。
沐雨的脸颊有点微红,在篝火的照耀下更显诱人,她看了看衣服,低下头,火光下的红唇沾着诱人的光华:“我的衣服也是你脱的么。”
“啊,这个那个,你全身都湿透了,不过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嗯。”
“啊?!”
沐雨看着突然慌张起来的他,一脸的认真,极力想证明自己,突然心中的某块地方被牵动了一下,不过立马就被摇醒了。
啪!清脆的耳光重重的打在脸上“你又碰我了?”
哈哈,还是那么的莫名其妙,或许沐雨就是这样,喜欢意外。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呃,我……我……吗,冼……冼星魂!”
“哇,好帅气的名字了,星魂星魂。”
“哦,哈哈,是吗?”
“呓,你怎么说话不利索了,生病了吗”
“哦啊,那个,天气有点热哈!”
“哦,是吗?”沐雨狡黠的看向冼星魂,眼底却又丝丝的笑意:“是有点热哈!”
远方孤峰上的苍狼对着月亮大声的咆哮,叮咚流过的河流发出清脆的声响,萤火虫在森林里,就像洒在天空中的翡翠,森林发光的植物散着幽幽的绿光,行走在森林中的幽灵吟唱着神秘的歌。
少年少女躺在篝火旁,篝火的余晖映着这个安静的夜。美丽而和平。大自然对一切都是公平兼爱的,对谁都是!命运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它悄然降临,指引着你,向着宿命前行。
一夜就这样过去。当冼星魂醒来时,沐雨已经不在了,看着地上的一堆燃剩的灰烬,有点怅然。在他身旁放着一张小纸张,他说他要去找师傅去了。
一阵莫名的怅然,冥冥中有种直觉在告诉他,他如果不去,这将是最后一次相见了。他抬头看向山谷方向,可是,那个地方是他最不愿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