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枫在离开的时候,特地去易紫夏房间门口绕了一圈。
靳栋梁确实在里面和易紫夏争吵,吵的相当激烈,在激烈的争吵中,还伴着砸东西的声音。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收手?你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好好的一个家,你看看都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靳栋梁声嘶力竭的质问易紫夏。
接着‘哐当。
又是一道巨大的砸东西声。
靳枫闭上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提脚离开。
他不觉得靳栋梁扭着易紫夏大吵大闹,易紫夏就会收手,易紫夏连自己爱了三十多年的靳旭尧,都能下得了毒手。
这个女人,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靳枫心里很清楚,靳旭尧的死一定是易紫夏的手笔,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易紫夏杀靳旭尧的动机是什么,再加上警方在靳旭尧的房间里亦没有发现易紫夏的指纹。
他没有证据,不能控告易紫夏。
只能让她暂时逍遥法外。
靳枫的脚步渐渐远去,易紫夏房中的争吵还在继续。
“说啊!你到底想怎样?想要我怎样?!你才会罢手?!”靳栋梁愤怒的狂吼,地上一片狼藉,全是各种花瓶瓷器的碎片。
他从来没有对家人发过这么大的火。
这是头一遭,他把他脾气最暴躁的一面留给了易紫夏。
在听到“你到底想怎样?想要我怎样?才会罢休”这句话的时候,易紫夏晦暗不明的眼睛,忽然跳跃起一抹明亮的光,然后她就开口严肃郑重地告诉靳栋梁:“我让你转业从商,退伍回来接管公司董事长一职。”
“呵……”
“又是这件事。”
靳栋梁眸底漫出一层自嘲,他勾唇笑着,侧头眼睛斜斜的看着易紫夏,声音沙哑地问,“你就那么爱钱?那么放不下靳家的财产?”
靳栋梁嘶哑的声音里透着不屑,易紫夏被他嘲讽不屑的眼神看的心痛,她抿着唇用力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开口。
“栋梁,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这样的人,觉得我掉进钱眼了,为了钱财名利,什么杀人放火勾当都做的出来。可你知道吗?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随着易紫夏说话的声音,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紧跟着说话的声音都变成了哽咽。
“是妈没用,得不到你爸的心,他常年不回家,让你一到三岁的时候,都没能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享受到足够多的父爱。”
你三岁以后,他带回了靳枫,有了靳枫后,他每年在家里待的时间倒是多了,陪伴你的时候也比过去多了。
可妈心里清楚,我们母子俩之所以能够经常见到他,都是沾了靳枫的光。呵……那个野种,你爸心里只有那个野种和那个野种的妈。”
听她又说靳枫是野种,靳栋梁眉头一皱,唇瓣动了动就想训斥她,结果却看到易紫夏瞬间泪如雨下,心底一揪,那番训斥的话就咽回了肚子。
易紫夏流着眼泪说:“栋梁,你知道吗?妈这一生做过很多错事,伤害过很多人,可妈觉得对不起的人却是你。”
“从小你就很懂事,从来都不会和靳枫争宠,有好几次你爸让靳枫骑在他的脖子上,我都看见你在你爸身后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靳枫。”
“妈妈看得出,你也很渴望父亲的爱,很想像靳枫一样骑在你爸的脖子上撒野,那是你1到3岁从来不曾有过的待遇。”
靳栋梁的面色很淡,之前眸中怒火冲天的火焰不见了,易紫夏说的没错,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确实很羡慕靳枫。
因为靳旭尧真的真的很宠爱靳枫,尤其是靳枫刚被他抱回家的那段时间,喂奶粉,换尿布,唱歌哄睡觉,这些保姆的工作,很多时候,靳旭尧都是亲力亲为。
正如易紫夏说的那样,他很懂事,他安慰自己,爸爸对弟弟这么好,那是因为弟弟小,不能自己吃饭,不能自己换尿布。
然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知道靳枫和他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靳旭尧从不来不在他母亲房中过夜,让他意识到靳旭尧不爱他母亲。
有了这个认知后,他彷徨了一段时间,他以为靳旭尧不仅不爱易紫夏,也不爱他这个儿子,那段时间,他都很羡慕靳枫,经常神色落寞的躲在暗处,偷看靳旭尧把靳枫宠上天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靳旭尧发现了他,然后把他从充满黑暗色彩的旮旯角落里抱了出去,让他站在阳光底下,问他想不想骑马马。
他说想。
然后靳旭尧就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让他爬上去坐在他背上。
那一天他玩的很开心,除了跨坐在靳旭尧身上,把他当马骑,靳旭尧还带他去马场骑了真的马,那是一匹性子很烈的马。
骑着骑着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就发起了疯,帮他拉着缰绳的马夫都被那马拖在地上跑,他当时怕极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他回头去看靳旭尧,狂喊爸爸救命,当时靳枫的马也被他的马惊着了,靳枫的马跑的比他的马还要快一些,他看见靳旭尧疯狂的用鞭子抽打马屁股。
那是一匹白马,跑的特别快,一眨眼就跑到了他跟前,他当时以为靳旭尧会直接越过他,去救年纪比他小,从小就特别受靳旭尧宠爱的靳枫。
结果,靳旭尧跑到他跟前后,毅然决然从他的马背上扑过来,一手抱着他,一手去抓缰绳,然后他就看见靳枫连人带马夫一起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那次靳枫伤的很重,小腿骨折了,医生说幸好没有神经血管损伤,不然靳枫那条腿就废了,靳旭尧在医院寸步不离的守着靳枫。
他看得出靳旭尧很担心靳枫,他就问靳旭尧,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越过他去救靳枫,靳旭尧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他愣愣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好像就像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一把把他拽过去楼在怀里,宠溺的揉着他的头说,傻小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在爸的心里和枫一样重要,爸怎么可能会直接越过你去救枫?
然后他就明白了,靳旭尧或许不爱他妈妈,但对他这个儿子还是十分疼爱的,后来事实证明,靳旭尧确实很爱他。
青春期,他很叛逆,经常和人打架,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很喜欢去帮助那些弱小,只要一看到有恶霸欺负弱小,他就去把那恶霸打的哭爹喊娘。
但是能在贵族学校欺负人的恶霸,都不是普通的恶霸,家长不是当官的,就是商界大佬,要不就有亲戚是很牛逼的人物。
那段时间,他经常被校长召唤,还是警察局的常客,他以为靳旭尧知道后,会狂扁他一顿,然后让背着荆条,挨家挨户去登门道歉。
结果,靳旭尧在弄清楚他打架的原因后,不仅没有责骂他,反而夸他做的好,还让校长给他颁发奖状,把那些欺负弱小的恶霸给开除了。
那些恶霸的家长要是不服,靳旭尧就利用他在商政两界的势力,把那些恶霸的家长打压的心服口服,十五岁那年,他曾经问过靳旭尧一次,为什么要这么宠他。
靳旭尧说,你是我儿子,我不宠你宠谁?再说了,你又没有做错,那些仗着自己家中有点权势就四处欺负人的人渣确实该打!
然后他就笑了,打的架也比从前更多了,学校颁发的奖状没过多久就堆成了山,十七岁那年,他告诉靳旭尧,他要去军校读书,将来做一个正直勇敢,为人民锄奸惩恶的人。
靳旭尧沉默了,然后他反对他去从军,靳旭尧说他是他的长子,他对他的人生规划,是希望他大学读经营管理,将来好继承家族产业。
但是这些,易紫夏并不知道,她一直以为靳旭尧爱靳枫比靳栋梁多,她还在哭,还在沉浸在她伤痛的往事中无法自拔。
“栋梁,妈这些年和靳枫争家产,不是为了钱,妈就是想出一口气,想为自己和你出一口恶气,凭什么那个女人霸占你爸的心,她的儿子还要来霸占靳家的家产?!这两样东西,我若不赢一样,我心里这口怨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妈,你错了,爸是爱我的,在我17岁那年,他就说要公司交给我,是我自己不喜欢经商,拒绝了他,坚持要去从军,他这才把公司交给了靳枫。”
“什么?!”易紫夏感觉就像听到了天方夜谭,她上前揪着靳栋梁的衣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娘费尽心思拼了命都想得到的东西,你竟然在十二年前就拱手让人了?”
“靳枫的性格比我更适合做公司的经营管理者。”
“逆子……逆子……”易紫夏崩溃的松开他的衣领,往后退了一步,一深受打击的表情,然后猛地抬起手就狠狠的搧了靳栋梁一巴掌,“滚——你跟我滚——”
靳栋梁的脸被她打来偏向了另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知道易紫夏这次是真的被他气着了,可他对当年的选择一点都不后悔。
他喜欢军旅生活,如果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很感谢靳旭尧,如果在他第一次殴打那些欺负弱小的恶霸时,靳旭尧没有夸他做的好,没有帮着他把那些恶霸的爹娘打压的跪在地上唱征服,而是责骂他做的不对,让他去向别人赔礼道歉,他的三观不会这么正。
“妈,以后就算你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我也要说,那个被你们送进警察局的姑娘,不是杀害爸的凶手,她是爸的女儿,靳枫的孪生妹妹,靳家的大小姐,你如果不想爸恨你,就把真凶交出来,还我三妹一个清白。”
易紫夏听完他的话,心寒至极,她站在靳栋梁前方一米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神色木讷地问:“如果你爸是妈杀的,你会把妈交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