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走廊上,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因为这边沈维远还没渡过危险期,所以每隔十分钟医生就会过来一次。
在医生来检查并没有发现异常后,沈延才开口对景恬说道:“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爸。”
景恬没看他,淡声道:“这并不冲突故,不是吗?”
沈延轻声一笑,笑声里面含着很多东西:“看来我三叔并没有把沈家的真实情况告诉你。”
真实情况?景恬侧头:“这不是我必须知道的吧。”
“是吗?”沈延不以为意:“一个男人不肯将自己的真实面目呈现在一个女人面前,难道不值得推敲吗?”
景恬心头升起了警惕,拆穿了他的算计:“沈延,你不用费尽心机来暗示我什么,我相信维霆就不会怀疑他。这些事我不感兴趣,就算我感兴趣,只要他不主动开口我也相信他又难言之隐,不会去疑心。”
沈延望着景恬,心头划过一丝失望,随后他不怀好意的问道:“在你的眼中,我三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景恬见沈延竟然跟他聊起了沈维霆,不禁意外。随后笑道:“既然是在我的眼中,那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沈延见景恬对他还是有着戒心,换了一个坐姿,似笑非笑道:“你看到我和景芯,可能我们之间不如你和三叔那么有心,但是你要知道,沈家人的血脉相同,三叔和我在某些方面可是出奇的一致。”
景恬不以为意,不想较真这个问题。
沈延见景恬不接招,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惜一切也要将三叔踩在脚底吗?”
“为什么?”这个问题,景恬倒是有几分兴趣。
第一次去沈家的时候,表面上看她们都是很友善的,但是偶尔从沈维霆与沈维远的话语中她还是察觉了锋芒。而且上一次沈氏的旅游,她听到了沈维霆告诉她,他还有一个二哥,却死得不明不白后,她就感觉沈家的暗流更汹涌了。
沈延见景恬终于有了兴趣,哈哈一笑:“这是由来已久的矛盾,不是空穴来风。沈家的人远比你想的要复杂,包括沈维霆。”
“要说就说,不说就闭嘴。”景恬见沈延是在逗自己,有些不爽。
这种恶作剧的心态倒是很像沈维霆。
但是沈延的话却还是引起了她的一丝疑惑。
沈维霆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笨蛋,沈延的一切举动他不会一点都不知道,而且沈氏的崩溃比她预估的要快,那笔突然亏空的金额又来得突然,一环扣一环,这一点让她很是吃惊。
看起来像是连锁反应,但是时机却精准得让人觉得意外。
沈延见景恬面露不快,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反而转移了话题:“你和我三叔在一起,真的高兴吗?”
景恬睨了他一眼,对于这种白痴问题,更是不想理会。
沈延从她的表情读到了她的心意,黯然一笑,他不再说话。
两人相对而坐,阳光从打开的窗户中灌出,在地面凝聚成一条幽白的银河。
沈氏,杨柳从见到沈维霆的惊喜中抽离,拿出了之前景恬过了目的所有资料。
沈维霆坐在办公室里,一一翻看,从那些资料上看出了景恬的计划,不禁莞尔,她倒是想得简单,却不知要实现这个逆转,不亚于登天。
杨柳是最清楚如今沈氏的情况的人,见沈维霆在看资料,便开始汇报沈氏最为迫在眉睫的问题。
这些问题让沈维霆蹙眉。
“沈总,关于财务亏空的事情,我已经报案了,但是至今还没查到财务总监的去向。如果在这个月底我们还没有新的资金注入,沈氏恐怕就……”杨柳的话没说完,但是她相信,沈维霆已经有了谱儿。
沈维霆将账本放下,沉思了几分钟后,道:“杨秘书,你认为沈氏还有必要挽救吗?”
“啊?”杨柳愣住,这个问题……太深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且她从沈维霆的字词间读取到了另一个讯息,也让她微感心慌。
“沈总,您的意思是……?”
沈维霆没有表态,而是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拿给她,笑道:“你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放好,我自有安排。”
杨柳跟在沈维霆是身边很久了,却还是第一次揣测不清他的用意,只得接过,按照他的意思存放。
退出办公室后,她就见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上来,看起来像是某个行业里面的精尖男人。
“您好,请问您找谁?”她亲和一笑,问道。
孙律师看着从前门庭若市的沈氏,如今只剩下这片静谧与空荡,心头颇为感慨。听闻杨柳的询问,这才笑道:“你好,我找沈总。”
杨柳颇为意外,看了看对方,又问:“请问您是……?”
孙律师拿出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请你转交沈总,他肯定会见我的。”
杨柳接过名片,思忱了片刻,才点头:“请您稍等。”
孙律师颔首。
片刻后,杨柳从里面走出,打开了沈维霆的办公室门,笑道:“孙律师,请进。”
孙律师迈步走进去。
“孙律师,你来了。”沈维霆起身相迎,与孙律师一并坐在了沙发上。
孙律师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有些感慨:“之前我来过一次沈氏,跟这一次来很不同。”
沈维霆点头:“的确不同了。”
“沈先生,你不觉得可惜吗?”
“这是迟早的事,不是我能左右的,不过看到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成果被这样破坏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这就是您说的‘置之死的而后生’?”孙律师咀嚼着沈维霆曾经告诉他的话,又问。
“差不多吧。”沈维霆点头,随后盯着他:“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孙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协议,递给他:“您看看。”
沈维霆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随后点头道:“就这样吧,我先签字。到时候你拿着去找景芯。”
孙律师见他着笔签字,不禁追问:“沈先生,你决定了吗?”
沈维霆潇洒的签好自己的名字,轻然一笑:“决定了,毕竟这是最好的办法。”
孙律师却有些迟疑:“虽然这是景先生的遗愿,但是您确定不让景先生真正的孩子知道真相吗?”
沈维霆盖上笔盖,幽幽叹了一声气:“尔虞我诈,人心薄凉,这是景先生最大的感慨,他不想自己的孩子步他的后尘,我自然是尊重他的。虽然对他不是很公平,但是只要他能平安度过一生,也是好的。”
孙律师将协议收好:“现在沈氏经过你的手转给了景小姐,就不会有人再知道景先生孩子的真实身份,他一定是最安全的。”
“是啊。”沈维霆举手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
孙律师微微一笑:“沈先生,似乎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辛苦孙律师跑了。”沈维霆起身伸手。
孙律师回握:“沈先生客气了,如果不是您,我可能就要辜负景先生的嘱托了。”
沈维霆笑了笑,将他送出去。
半路,孙律师突然想起:“对了,沈先生,马上就是景先生的忌日了,我听说那个孩子在你们这里上班,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远远的看他一眼?”
当初他和景焕也算是熟识,没有帮着他照顾他的孩子,现在确定一下他的安好,之后去祭拜的时候才能转达他。
沈维霆被他一提,这才想起景焕忌日这件事,笑道:“好的,您请便。”
“多谢沈先生。”
沈维霆着急去医院看景恬,吩咐杨柳照顾孙律师后,便离开。
杨柳听闻孙律师要见阮一程,颇为意外。领着他去了阮一程的办公室,才发现阮一程没在办公室。
孙律师有些失望,又拿出一张名片对杨柳笑道:“谢谢杨秘书,麻烦你将我的名片转交给他,我就先走了。”
杨柳点头:“孙律师,慢走。”
“留步。”孙律师走入电梯,跟杨柳话别。
杨秘书点头,目送电梯门关上才回到座位上。
刚坐下,就见到阮一程从另一头走了出来,她立刻将孙律师交代给他的名片递给了他:“阮先生,这是刚刚孙律师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阮一程看着那张名片,沉默不语了半天,才伸手接过:“谢谢杨秘书。”
“不客气。”杨柳见素来温和的阮一程,今天有些怪,不禁问道:“阮先生,您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阮一程收起名片,牵强勾唇,摇头道:“没事。”
转身欲走时,又突然止步:“杨秘书,请问今天景恬来过了吗?”
“没有。”
“好的,谢谢。”阮一程没有再问,继续往办公室走去。
杨柳望着阮一程,觉得他是有点怪怪的,不过也没在意,毕竟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方案的事,应该是累了。
阮一程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双手环胸望着桌上的名片,神色变幻了多次,才用一个文件夹将它盖住。
呼吸声压抑的在空间内响起,里面的沉重却久久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