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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雪中的恐惧

老师开始讲课,尽管课堂变得安静了,但同学们的心还是蠢蠢欲动,罗赛瞥着窗外,雪还在下,并且有越下越大的势头,在空中飘舞的白色,让人看着眼睛发花。不一会儿,路边的树上便已经积起了不少雪来。看这样子,恐怕今天都是停不了了。

罗赛突然想到,如果雪一直这么下,放学回去的时候她很可能会摊上麻烦,因为她没有带伞。南方的雪,不是那种能够让它随便落在身上的雪,它们打在人身上,很快就会融化,像夏季的暴雨一样让人变成落汤鸡,并且还带着雨水所不具备的彻骨的凉意。

罗赛决定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偶尔一次落汤鸡也没什么,她不希望大雪停下。这些白色的精灵好歹是给她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雪继续下着……

走出教学楼的那一刻,一股凉意扑面而来,雪花飞舞着,刚走出几步,冷丝丝的雪便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罗赛不禁有些不安,雪比她预想的要大,她家离公交车站有一段距离,如果这么回去,很显然会浑身湿透。她搓了搓手,继续向前。

“喂,你没带伞?”

小安的声音适时在她边上响起,罗赛扭过头,看见小安蹦蹦跳跳地朝她走过来——他也没打伞。

“没有。”罗赛说。

“哎呀,果然,我也忘记了。”小安说,“这天气早上还好好的,谁知道会突然下雪呀!没事没事,今天我蹭土豪的车回去,不打紧。”

“哦。”罗赛淡淡地说。

“要不你也跟他车回去呗?”小安说。

“我们不顺路。”罗赛说道。

“没事,反正开车挺快的。”小安说,“又不麻烦。”

罗赛摇摇头,继续朝校门口走去,小安说道:“喂!喂!罗赛啊,你这可不对了,能让别人帮忙的事也没必要这样客气嘛!感情呢,是在互相麻烦之中培养出来的。”

“我不需要太多感情。”罗赛说。

小安耸耸肩:“真冷淡那。”

他们看见顾和同站在校门口,他也没有打伞,在雪中挥着手,对他们说道:“来来来,上车!”

罗赛犹豫了一下,雪落在她的身上,凉意越来越深,她开始觉得,说不定搭车回去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因此她没有作出任何表示,直到看到停在校门外的那一辆车。

这是一辆黑色的车,罗赛后来才知道,它有一个十分高端的名字叫“玛莎拉蒂”,但是在当时,她虽然不知道车名,却并不妨碍她看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豪车”了,光是凭直觉,罗赛就能知道这车不一般。它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高贵气质,仿佛车中的贵族。看到这样的车,

便会让人想起精美的丝绸,优雅的英式下午茶,和笔直的、崭新的道路。而在这喧嚣的城市里,它仿佛有着一种天生的傲气,不言不语,蔑视群车。

罗赛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是没有见过豪车,但是,她总是听着人们的唾弃——“不过就是一辆贵一点的车而已,有什么嘛!”她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深刻地意识到,这辆车,和她平时回家所乘坐的公交车是不一样的,和那些杂乱地停在小区楼下的车辆也是不一样的。当然,拥有这车的人,也和她不同。

“上车吧!”顾和同拉开车门,说道,但是罗赛脱口而出:“不用了!”

她转身走向了去公交车站的方向,也许顾和同会觉得很奇怪,不过,她并没听见有人叫住她。

她感到恐惧。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竟然在害怕,不是怕车,也不是怕人,而是怕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顾和同向来表现得很低调,到今天罗赛才意识到,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可是这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知道,自己是老师、家长眼中的好孩子,是母亲寄予了厚望的人,她自己家虽然开不起玛莎拉蒂,但条件还不算很差,她很明白,在很多人的眼里,她的未来迟早会是光辉一片。

可是她竟然感到恐惧。

罗赛突然意识到,其实这种恐惧感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不久之前,母亲带她参加过一次婚宴,在那里,她见到了母亲的同事的儿子,这是一个典型的好青年,年纪轻轻,家境平常,却已经在常青藤院校留学,他的谈吐之中带着明显的儒雅之气,待人接物,显出极高的情商来。

那时候罗赛就很害怕。她远远地躲着那青年,尽管对方十分友好,那时她不明白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只是仿佛觉得,对方拥有足够伤害她的力量。

而现在,罗赛意识到,她害怕所有比自己强的人,包括能力上的强大,和实力上的强大。

大概不算是一件坏事吧。罗赛这么想着,走上公交车。虽然这显得有点儿怂,不过,这样才能鞭策她自己更加努力。

只是以后,要尽量离顾和同远一些了呢。

第二天早晨,罗赛刚拉开窗帘,外面的雪光就刺眼地照射进来,她眯起眼睛,看见外面的世界一片银白,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适应了这光线。她拂去窗户上的薄雾,玻璃上的寒意刺得她的手生疼。

雪还在下。在这样的天气里头,楼下那几个平日里一到上学时间就蔫头蔫脑的小学生,现在一大清早就在雪中打闹着,发出吵闹的声音。

罗赛走出房间时,罗寒容正将早餐从厨房拿出来,早餐是一如既往的面包牛奶,罗赛喝着牛奶——除了牛奶比平日烫一些,她家里的日子倒像是毫无变化,唯一的值得称道的变化就是罗寒容在罗赛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路面上的积雪已然被扫去了不少,还有工作人员不断地拿铲子把积雪铲到一边,在人行道边的绿化中堆起了一堆堆的雪堆,罗赛经过的时候,顺手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把玩着。路边的雪堆并不干净,但也有不少孩子在那儿,玩玩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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