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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木丛后枝叶兀自摇晃不已。
癞头三思绪悠悠,念头及此,不禁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百宝袋。那里面躺着一包蒙汗药,一包相思散,还有一颗,则是徐瞎子送的那什么什么丹。
这样的百宝袋,每个喽罗都有一个,里面的物事大同小异。
龙九公子作为上流社会的高雅人士,身上自然是不能带这些玩意儿的,所以,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地成为随从们日常出行的基本装备。
癞头三的小脑袋中打起了大算盘:
如果那黑不溜秋的药丸真是什么宝贝,那献给龙九少,会不会获得他的欢心?从而让自己也晋级成为,像龙阿财那样的贴身长随,一日三餐,餐餐都有肉吃?说不定,龙九少高兴之下,下次去春风阁消遣,也能带自己一起去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下花花世界呢?
癞头三正想得入巷,龙九公子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扯着锦袍,踏着枯枝败叶,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龙阿财像弹簧般窜到龙九少身前,谄笑道:“哟,爷,这次还尽兴吧?”
癞头三因为脑海中正想着事,这献媚便晚了一步,正后悔的当儿,猛听得“啪”地一声脆响,龙阿财已捂着脸退在一边,只听龙九少骂道:
“尽兴个屁!这小妞像发了疯一样,没等老子提枪上马,居然就咬舌自尽了。******,干着一具死尸,你当爷很有劲吗!”
龙九少怒发如狂,众喽罗吓得不敢作声。
癞头三心头一阵恶寒。这主子的口味也太重了!连具死尸都不放过?这丫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啊?邪恶!绝对邪恶!
癞头三打了个寒战。忽然瞥见龙九少的目光转向自己:“那个癞头三,你******就是个灾星!好不容易为爷拦下个鲜货,却败了爷的兴致。你今天的晚餐没有了,还有,这善后的事儿,你一个人搞定,否则。。。。。。”
语音未落,远处跑来一个身着同样黑灰色打扮的龙府小厮,边跑边喊:“少爷,少爷。。。。。。”
那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龙九少跟前,还没开口呢,龙九少已抡起肥胖的手掌,“啪啪”地赏了他两个大耳光,骂道:“你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叫丧啊!”
众喽啰噤若寒蝉。那被打的小厮捂着高高肿起的脸庞,低声道:“少爷,是二小姐回府了,老爷叫你回去呢?”
“什么,你他妈怎么不早说!”龙九少又是一脚将那报信的小厮踹倒在地,带了龙阿财等人拔腿就走。
那小厮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掸去身上的泥尘,急急地追着众人的身影而去了,只留下癞头三怔然站在原地,脑子里兀自回响着那小厮的话:“二小姐回府了!”
他下意识地在怀中一摸,摸出一张卷帛,那卷帛微带金光,上面描着一位肩背长剑,身材婀娜的美貌女子,那女子明眸如波,似乎正凝神注视着他。
癞头三禁不住一阵神移魂驰。他使劲摇摇头,将画像重新放回怀中。
这画像虽然与自己朝夕相处,但画上的人儿,同自己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自己在龙府中十年,远远望见她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吧,她可能都不知道,龙府中还有自己这样一个人存在吧?
疓头三叹了口气,拖着颇觉有些沉重的双腿,向灌木丛后走过去,开始了“善后”作业。
所谓“善后”,就是把那些被糟蹋至死的女子挖个坑埋了,免得曝尸荒野,被野兽分食了。那样,想想都会让龙九公子感到心里犯堵。他龙九少临幸过的,岂能让他人染指,即使是野兽,也甭想分一口羮。
无形之中,这也算是龙九公子的一项功德。但却苦了喽罗们,这“善后”的确是一桩毫无油水的苦差。
只是一想到晚上不翼而飞的晚餐,癞头三就觉得肚中叽咕叽咕叫得更加厉害了。没办法!龙九公子的命令,从来都是必须不打折扣地执行,否则后果之惨不可想像。
灌木丛后,那可怜的女子仰面朝天,双目圆睁,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一条条的,几不遮体。裸露出的肌肤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尽布满了一块块青紫色的牙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野兽撕咬过了。
癞头三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在地上抓了把枯枝败叶,轻轻拭去那女子嘴角和下身流出的泊泊血迹,还有诸多黄白秽物。
这是“善后”工作的第一步,是癞头三长期实践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这些先头的清理工作不做,等下搬动女子的遗体时,就难免沾染些秽物在身上。
按故老习俗,男女合体产生的秽物都是至为不洁的,沾染上的人难免霉运缠身。所以,尽管龙九少麾下的喽罗们大都粗鄙少文,但对“善后”工作,都唯恐避之不及。 而这事,便往往落在了癞头三的头上。
大户人家的亲随也不是人人可做的。
龙九少的麾下,不是破落家族的子弟,就是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只有癞头三是个例外。
癞头三无名无姓,天生地养,他除了熟悉身上那一张一直珍藏的圣女画像外,连自己的爹妈是谁都讲不出来。就这样,在龙岭岗一带四处流浪,快要饿死的时候,被龙九少救了。
龙九少倒不是突发善心。
他因为修炼那奇特功法,自身那玩意儿一直傲于同侪。不料偶见癞头三这小乞丐,虽然饿得骨瘦如柴,然天生巨物,雄伟异常,即使自己也要自愧弗如。
他不仅大奇:难道这小厮一身的能量都给了小弟弟么?
一时意动之下,龙九少便赏了癞头三一碗饭吃。癞头三也因此暂时免除了被饿死的危险。
但下人们的世界,其实好残酷的。
癞头三由于出身“微寒”,这地位和待遇,自是不能与其它的随从相比。兼之他头生恶疾,后来恶疾虽然莫明其妙地好了,头顶上却光溜溜地寸草不生,只有额前的三撮浅毛矗立如故,模样颇为怪异,形象实不讨喜。每每有脏,累,差,等油水甚少而风险甚大的差事,就自然而然地轮到了他的头上。
就比如类似于现在----这“善后”工作。
癞头三一边用力拔起一截枯树枝,在沙泥地面上挖坑,一边心中咒骂:******,这贼老天太不公平了!凭什么老子天天净做这些屁事?难怪那徐瞎子要说自己“印堂发黑,眉眼灰暗”了,呸呸呸。。。。。。
“咔嚓”一声巨响,天空中霹雳大作。
癞头三吓了一跳:难道老子咒骂这贼老天,贼老天发怒了?
他仰头一看,顿时,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自空中倾泻下来。
这雨势甚急,瞬间将他淋成个落汤鸡。
被雨淋,这对癞头三来说,就跟打呵欠睡觉一样,很是稀松平常的事。他倒不以为意,只是眼见那刚挖出来的,半人深的土坑,很快就变成了“小水坑”,再不把那女子的遗体扔进去掩埋掉,自己刚才的辛苦就怕是要白废了。
癞头三伸手将那女子抱起,触感柔软,一丝似有似无的幽香飘入鼻孔。
他心中一动,那徐瞎子给自己的那颗药丸吹得神乎其神,自己何不用眼前的女尸验证一下?要是真的把这女子救活了,她会不会感激之下,以身相许呢?哈哈!要真是这样,我癞头三的艳福可真的就来了,再也用不着每天晚上对着圣女的画像撸啊撸啊撸。。。。。。
他立即放下女尸,兴冲冲地掏出那颗黑乎乎的药丸,就往那女子的嘴中塞去。谁料那女子嘴巴紧闭,人又死透了,哪里还扳得开,更不用说主动吞咽了。
癞头三折腾了半晌,无法将药丸喂到女尸的肚里去。正无计可施时,突发奇想,那药丸的香味如此神妙,想来功效全赖于此。何不如此如此?
他想到便做。
先将药丸放在嘴边使劲吸啊吸,一缕缕香气便从那药丸中逸出,癞头三闭住喉咙,不让这气体咽下肚去。
他爬到女尸身上,双手用力,将女尸的小嘴扳开一丝缝隙,然后将自己嘴中的香气渡了进去。
成了!这女尸虽然不能咽进任何东西,却不能阻止气体飘进去。
癞头三大为兴奋。索性将药丸放在嘴里,使劲吮吸,只感觉那香气在唾液中逸散得更快了。
就这样,癞头三爬在女尸身上,努力地做着前无古人的“人工呼吸”施救。
正做得起劲呢,忽然惊觉雨点停了,四周的天色也暗了下来。癞头三下意识地一抬头,顿时如遭雷击,嘴巴张得大大的,再也合不拢了。
原来,头顶上方的半空中,不知何时,竟飘来一座硕大的宫殿。豆大的雨点落到宫殿上方,便斜斜地激飞开去,竟无一滴可以溅落到宫殿之上。那宫殿四周,白云缭绕,恍似仙府。
殿门大开,一个白衣胜雪,剑眉斜飞的年轻公子正背着双手,站在宫殿前方的平台上,目注癞头三,却笑呤呤地不说话。
神仙!这定是传说中的神仙了!
癞头三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却冷不防连那药丸也一起咽下了肚。他来不及细想其它,“扑通”一下,从女尸身上滚落了下来,对着天上的“神仙”磕头如捣蒜。
“不碍事的。”那年轻公子微笑道:
“人说温饱思****,而我看不皆尽然啊!值此荒郊野外,大雨倾盆之即,小兄弟不顾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奋力刨坟掘尸,以求一亲香泽。啧啧!此等至性至情之大勇之行,我怜花公子生平未见,今日方得大开眼界,足慰平生啊!”
声音清朗,不徐不疾,恍似就在癞头三耳边说话。
这位自称怜花公子的神仙态度温文,谈吐典雅,好在癞头三陪着龙九少念了几天书,倒也能听懂七七八八。
他面上一红,心里明白这神仙定是刚到不久,不然不会误会自己“刨坟掘尸”。他正待分辩,忽觉身子一轻,人已冉冉升起,向那怜花公子飘去。
癞头三大惊,口中尚未惊呼出声,双足已踏足云端,只觉如履平地,人已站在那怜花公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