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姑娘,”他微眯了双眼,“有人对你说过,你的礼行得很好么?”
这话说得突兀,岳宁有些茫然。
“这礼节,平常人是不会的。很多官家的千金,都不会这样的礼节。大体上看着一致,可细处,却只有皇室中人才知道。”裴皓又挑了眉,目光落在她交叠的双手上,“平常人家行礼,手放在身侧,右下左上。皇族则是左下右上。”
岳宁一下子愣住。
的的确确是这样的。
她未嫁裴皓之前,都是右下左上。而出嫁前一天,宫中特意有教导嬷嬷前来,指导她的礼仪举止。
而她居然把这个给忘得干净。
莫问虽然身为皇太孙,可他是男人,自然不知道女人的礼仪该如何。即使知道,他也会认为自己的动作是对的。
现下……
岳宁真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我知道你不是她……”裴皓却没有等她回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虽然你的很多神态和动作,都与她很像,可你不是她。”
“我不知道池秋找你来,是什么意思。或者,找你来的不是池秋?”他的双眼又再度露出那种冰冷的精光,“世上仅有一个岳宁,她去了,便再也没有岳宁了。你可明白?”
岳宁瞬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怪不得当时能“抚棺痛哭,不能自己,几近晕厥,不食不眠。”
这样好的演技!
任谁都觉得他对“先王妃”情意深重。
就是不知道当年她“死”了以后,裴皓和池秋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两人演变成这样。不过总不会是因为她。
岳宁浅笑:“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不过有关王爷和先王妃的事情,我也偶有耳闻。家师说过一句话‘如今若说江南好,当日何必弃江南’。王爷觉得,可有道理?”
她的话音落地,便见裴皓死死盯着她。
似乎要将她万箭穿心。
岳宁知道他的性子,这样当着面明说了,他的疑心倒是能去了一半。她轻轻转了身子,微微避开他的眼神。
一直到裴皓收回了目光,她才又开口道:“小女子心直口快,王爷恕罪。”
裴皓又盯着她狠狠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一丝疲态来:“无妨。莫问早上来过,他说我的蛊要亲去苗疆寻找解决之法,他离开的这段时日,恐怕要靠姑娘来给我吊命。”
他倒是半点也不忌讳,直接用了“吊命”二字。
他无所谓,岳宁更不会忌讳。她挑起一抹微笑,轻声道:“虽然说吊命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王爷中的可是火云蛊,不似平常的病症。我的医术尚不及莫问十分之一,若是有个万一,恐怕赔不起王爷这条命。”
裴皓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白,倒是忤了一下,没有回话。半晌才略有些惆怅道:“本王若是死了,也正好去见她。”他闭了闭眼,长长叹了口气,“你走罢。”
看上去倒像是想起了伤心事,不愿再言语一般。
岳宁知道他是演戏,却也正好就着这个台阶,转身飞快地离开。
一直到走出正房,她似乎还能听到裴皓幽幽的叹息。这叹息声像是毒蛇一般,冰凉滑腻,恶心至极。
晋出门,便见东霞候在那里,一直没离开。
见她出来得这么快,东霞的脸上有一抹诧异,旋即回复正常:“岳姑娘。”
岳宁点了点头,停了脚步:“你在等我?”
“是。”东霞应声,“王妃吩咐过,姑娘在府里的这段日子,由我来伺候姑娘衣食起居。姑娘现在可要去用点东西?”
伺候?
恐怕是监视吧。
岳宁心知肚明,却也不揭穿,点了点头,想想却还是开口:“莫问呢?”
“此刻估计在后院的药堂,早上的时候莫先生说要取些东西为王爷配制续命散。”东霞一边面答,一面引着岳宁往后走,“姑娘用过早……午膳,我就带姑娘过去。”
岳宁刚走几步,却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看到裴皓从右手边的花架下穿过,径直往东而去。她吓了一跳,连忙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却连半点人影也没有。
这大白天的,她见了鬼了?
岳宁突然想起小时候嬷嬷说的鬼故事来,说若是见到了活人的生魂,恐怕那个人也活不长久了。
连魂都不在了,哪里还会有命?
裴皓……这是要死了么?
岳宁只觉眼皮突突地跳,心头一阵阵收紧,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姑娘?”见她站着没动,东霞有些疑惑地看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却也只有一片枯藤,此刻雪落在上面,只得一片茫茫白色。
岳宁回过神,摆了手:“没事,只是早上什么都没吃,有些气血不足罢了。”
东霞连忙请罪,赶紧请了她往别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