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蔷薇轩,又有侍卫前来,将她带回了见梨阁。
夏漠辞还在睡着,她便关了房门,将后窗开了,只等顾残月前来。
房间里已被打扫过,香炉里的苏合香中加了檀香,味道浓郁,遮盖了屋内若有若无的酒气,在床上刚刚躺下,忽地想起昨日夏漠辰在此睡过,当即起身下床。心中再次将夏漠辰骂了一遍,兀自在前窗下的软榻上歇了。
月光有些暗淡,窗外花枝浓郁,晕在夜色中,仿若泼墨。
直到三更后,后窗才响起几声轻响,苏映雪登时坐了起来,灯纱里的蜡炬无声地燃着,映出来人修长俊逸的身姿。
“可曾找到他们?”苏映雪起身迎上去。
顾残月瞥她一眼,颇为幽怨,不答她的话,抓住桌上的茶壶,就着壶嘴一通猛灌。喝足了方才在苏映雪焦急的目光中悠悠开了口:“找到了他们,但不是在那个小山洞。”
苏映雪呆了下,那个小山洞如此隐蔽,难不成被人发现了不成?
“你走后不久,程羽便醒了,当晚便有大批士兵去搜山,他们布下了下山的假象,兄妹俩却是又往山谷里走了一段。”
苏映雪惊道:“那些士兵可是夏漠辰的人?”
顾残月嗤笑:“不是他还能有谁?程婉被抓后,夏漠辰布下天罗地网引人来救,程羽在护卫的拼死保护下逃了出去,夏漠辰便将程婉的尸体扔到乱葬岗,还是要引程羽现身。”
苏映雪打断道:“我那日到乱葬岗时,一个士兵都没有看到,是在下山的草丛中发现他们兄妹的。”
顾残月道:“是康王的手笔。程羽说他在乱葬岗被人围劫,一批蒙面的高手出来相助,使的是齐国刀法,他幼年学艺与齐国雪天教,对那刀法有些了解。康王母亲乃齐国郡主,这齐国杀手毫无疑问是出自康王府“,见苏映雪犹自有些疑惑,便问道:”你可曾在乱葬岗见到一些侍卫的尸体?”
苏映雪想了想,眸光猛地一顿,道:“乱葬岗确实有不少,都堆在一处”,她当时未曾留意,只以为是犯事的士兵被处决后扔了去,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顾残月觑了觑她的神色,道:“你莫要担心了。他们都到了安全的地方。也联系上了周允宁的人,这两日便会被送回大周。”
苏映雪松了口气,揉了揉额角:“黎谷和习青中了蛇毒,这两日确实是个好时机。”
顾残月挑了挑眉,显是有些意外,不过他心性恣意,黎谷和习青生死如何,他是半分也不挂心,只一瞬,便笑道:“夏漠辰的左臂右膀被重伤,他此刻定然很是恼火。”
苏映雪想说你太低估夏漠辰的冷硬心肠了,她这几日都与夏漠辰在一处,可是丝毫没看出他的恼火。也许,人命在他眼中,根本如同蝼蚁,哪怕是并肩作战的同袍,哪怕是……至亲的骨血。
顾残月离开后,苏映雪将香炉里的残香灭掉,大开了窗子,不知何时起了风,带来一室清凉。
她倦倦地躺着,想着远方的大周,昏昏沉沉就睡着了。
第二日,她亲自煎了药去看夏漠辞,他刚去看望习青回来,心情比之昨日,似乎好了许多。
喝药便爽利了不少。
喝完了药,夏漠辞道:“本王想吃点心。侬丽告诉本王,那点心十分美味。”
苏映雪正将药碗放进托盘,闻言却是一顿。
夏漠辞手指圈了个圈儿比划道:“就是昨晚那种绿绿的圆圆的点心。”
苏映雪笑道:“殿下,那是碧莲糕。”
夏漠辞忽然僵了下,脸微微有些红:“哦。”
苏映雪望着他,为难道:“殿里没有碧莲,若是殿下想吃,民女便想法再去摘几支。”
夏漠辞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那是女孩子的吃食,本王不喜欢。”
女孩子的吃食?苏映雪忽然想到了什么,再看他窘得通红的脸色,噗嗤一声笑了:“殿下,那民女晚膳再为殿下做些男孩子的吃食吧。”
夏漠辞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泛着澄澈的波澜:“还有男孩子的吃食吗?”
苏映雪打趣地瞥他一眼:“原来殿下只晓得有女孩子的吃食,却不晓得有男孩子的吃食?”
“本王当然晓得”,夏漠辞眼睛一瞪,强辩道:“本王只是随意一问。”
苏映雪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那民女这就去准备药材食材。”
刚走到药庐门口,见里面冒出了丝丝烟火。
当即加快了步伐,进去一瞧,却是淡香正在煎药。
“姑娘”,淡香望见她,便福了福身。
苏映雪眉头蹙起,这药并不是她开给习青的药方,于是便道:“这药是给谁吃的?”
“是给黎将军的药,胡太医带来的小徒弟不见了人影儿,清王殿下便命奴婢煎来”,落落大方,不羞不怯,这般举止风仪,说是大家小姐也不为过。
苏映雪微微颔首,绕过她走到药架前,挑选药材。
忽听砰地一声,苏映雪回头,见淡香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很是痛苦地颤抖着,药罐碎了一地,好在没有砸在她的身上。
苏映雪忙上前将她扶起,搭上她的脉,心里片刻便有了底,将她扶到角落的软榻上。
“多谢”,淡香痛得牙齿格格作响,额上大颗的汗珠滑落脸庞,更衬得肌肤如玉,我见犹怜。
苏映雪快速地煎了一碗姜糖水给她,又在她脚上几处穴道扎了针。淡香脸色渐渐好了起来,坐起来再次向她道谢。
苏映雪淡淡道:“你这宫寒之症时日已久,若不及时诊治,日后恐不利子嗣。”
淡香瞬间便变了脸色,是女子,就没有不在意这个的,尤其是在古代这种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某种程度上来说,子嗣对于势弱的女性来说,不但是一种依靠,也是一种筹码。
淡香起身便要向她下跪,苏映雪无语,忙制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求姑娘救救奴婢”,淡香盈白的小脸上满是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