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天酷热的似一个大火炉,一身T恤短裤的宋嘉禾感觉自己仿佛从水里淌了一遭,她抬手揩去额头上的汗,一滴汗珠不小心滑落进眼睛,她眨了眨眼皮掩去那股不适,再抬头时直觉头顶的烈日更加火辣。
长安D区174号,看着这个地址宋嘉禾直觉有一股阴风从脖子掠过,尽管身处炎炎烈日里,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174,一起死,真是个吉利的号码!
将手机扔回包里,宋嘉禾赶紧喝了口水,却怎么也想不通如此繁华的长安街竟然会找不到这个174号,莫非鬼打墙了?
她可是顺着178,177,176,175……一路找下来的,可是偏偏没有174,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真想把这条街的设计人拉出来痛打一顿。
也不知道鄢女士是怎么想的,非要她找到这个地方,还必须在今晚前找到,居然无比残暴地用那件事来威胁她,更悲催的是她根本就无力反抗。
宋嘉禾不死心再次跑到人流里抓了好几个路人,却还是没能问出条出路,头顶的阳光无比刺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宋嘉禾打算先去找个阴凉的地方歇一歇再继续找。
“算命啊,算命啊,求姻缘,问财路,假一赔十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旁边的小巷子里幽幽地传来,宋嘉禾步子一顿,直觉那人口中的‘假一赔十’蛮有意思,话说买个水货或是残品算是一桩赔本买卖,若卖家爽快,实打实的假一赔十,买家也不吃亏兴许还有赚头,可这事若放在求姻缘和问财路上就不知道这里边的‘假’和‘赔’又是怎么来算的,想了想,宋嘉禾提步走了过去。
小巷子两边耸立的高楼大厦正好挡住了炎炎烈日,也狭成的一条两头通风的甬道,本来没什么光景的过道倒成了个纳凉的好地方,而且被有心人利用,也成了一个小小市场,一眼看去巷子两边靠墙的地面摆了很多小地摊,卖的都是些小玩意,但那个坐在巷子口衣着破烂的老人还是最为打眼。
老人面前摆着一张皱巴巴的白纸,纸张最边边的两角上压着两块黑石头,白纸上画着随意的四个大字‘盲人算命’。看这龙飞凤舞的字迹和这极简陋的摊位,宋嘉禾顿时没了兴趣。心里默默哼了句‘这年头骗子都懒得投资么,这么寒碜能忽悠到谁?’,摇了摇头正欲转身离开。
“姑娘请留步!”老者动了一下手边的长棍,出声叫住宋嘉禾。
耶?!这算命的还拉起客来了?宋嘉禾转身,这才注意到老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盲人墨镜在,手边的木棍也在地上咚了两下。
“姑娘是求姻缘还是问财路?”老者似是不在乎宋嘉禾放肆的打量,摸着手里的木棍真挚地询问道,宋嘉禾心想他是个瞎子,根本没法在乎,当下收敛了自己的目光。
突然又来了兴致,走到摊前蹲了下来,“您这儿假一赔十怎么说?”
老人摸了摸棍子的前端,朝宋嘉禾的方位偏了偏头,“姑娘你若是问姻缘,老朽说的不准,自是一分钱不收,若是问财路,你开个价,若老朽说的不对,便按这个价的十倍赔你。”
宋嘉禾听了直觉好笑,这老者看来不是不会做生意,人家要做的是‘大’生意,这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看来用哪儿都一样。
“哦,这样啊,那我身上没什么钱,要不就问个姻缘吧。”对不起,本姑娘还偏不上你的套儿。
“不知姑娘要问什么姻缘?”老朽拿出身前的帆布包,从里面摸出了一个竹筒递到宋嘉禾面前。
宋嘉禾被问的一愣,“……这姻缘还分几种?”真是第一次听说啊,还是她理解错了?
老者仿佛能看清宋嘉禾的疑惑一般,在一旁开口解释道,“姻缘有前世姻缘和今生姻缘,姑娘若是问前世就要把生辰八字和姓氏讲清楚,若是问今生那就简单的多,只需摸个手相便成。”
宋嘉禾皱眉,这前世的都已经过去了,还用得着算么,再说这生辰八字和姓氏都是极隐私的东西,这能随便给一个外人?尤其是干他们这一行更不能将这些信息泄露出去,若是叫仇人知道了,那可是关乎性命的啊。
宋嘉禾想了想,视线在老人身上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他墨镜上,“那就看看今生的吧。”说着将手偏着方向伸了过去,在对方的手搭过来的时候,宋嘉禾又微微向后退了退。
“姑娘,老朽眼睛不便,你还是不要再退了。”
宋嘉禾大惊,她的动作幅度这么小,居然还是被他察觉了,这人真是个瞎子?宋嘉禾越发怀疑了。
老者将宋嘉禾的手抓住,放在手心里仔细摸了摸,就在宋嘉禾被他抹的手心发毛时,他才缓缓收回手。
“姑娘最近可是有什么难事?”
宋嘉禾心下好笑,这是做什么,想套本姑娘的话?
“有啊,刚失去了工作,没钱养活自己,正犯愁呢。”宋嘉禾心想前不久刚被赶了出来,一下子没人管吃管住,身上又没多少现钱,算是变相失去了‘工作’,这么说也没错。
“不,你说谎!”老者声音陡然一沉,把宋嘉禾吓了一大跳,转头见周围的人没注意到这边动静,宋嘉禾立刻回头,这次投向老者的视线有些深沉。
“我怎么说慌了?”宋嘉禾心下打鼓。
“你身负重任,却游手好闲,身无长物,最主要的是,你若不能找到命中的那个人,你身上肩负的重任将一辈子都无法完成,你会被万人唾弃,成为门派笑柄。”
宋嘉禾手猛地一缩,刚刚被老人摸过的地方仿佛被火烧一般,烫得灼人。她极力镇定的看向对方,企图从对方那张苍老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是对方花岗岩一般的面容,岿然不动,叫她看不出半点破绽。
“我可是来问姻缘的。”宋嘉禾干笑着岔开话题,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维持的镇定究竟花费了她多大的力气,她来不及思考眼前这人是何方神圣,居然将她身上的一切捉摸的如此透彻,更来不及揣测对方这么做的意图,她只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如果这一开始就是个陷阱,那么此刻她肯定不能再接着往下掉,只是有些东西像潘多拉的盒子,打不打开它就在那里,无法忽视。
老者收回竹筒,开始整理面前的用物,宋嘉禾见他摸着瞎将写着‘算命’的白纸收进了布包里,立刻伸手将木棍的另一端抓住。
“你还没告诉我!”宋嘉禾死死地盯着对方,此刻的眼底带着些许愤怒,还有一丝慌乱。
老者将头缓缓抬起,半晌,虚空的视线飘落在宋嘉禾的肩头,“我为你算命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可是这种窥探天机的行为是要受到惩罚的,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既然碰到了,那老朽不妨再多送你几句话,女娃娃有些东西逃也逃不掉,就像这命,其实打从娘肚子里出来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所以,你还是认命吧。”老者说着将布包甩在肩头,杵着木棍慢慢站起。
宋嘉禾脸色苍白,死咬着嘴唇,不甘心地看向他,“你说这是命,不可违抗,可是你现在所做的事,难道不正是在与天抗争吗?”
窥天命,本就是对命运的一种抗逆。
老者叹息了一声,“是的,所以,我现在认了。”
宋嘉禾似是被击垮了猛地倒退了几步,手更是无力地垂在身侧,这种一伸手便握不到实物的感觉第一次这么结实地朝她砸来,满腔的惶恐和茫然压得她心口发虚,她差一点就瘫倒在地上。
下一瞬,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个苍老的驼背,大声喊道,“我不信!”
“我不信什么天命,更不会去成全什么宿命,要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受那所谓的天命的奴役,简直是愚蠢的可笑。”宋嘉禾一口气吼完,坚定的视线里老者的身子缓缓转了过来。
她满脑子的轰鸣,却在老者开口的那一刻静了下来,像奔涌的海浪陡然静了下来,像怒吼的海啸陡然停了下来,天地万物一切安静地只听得到,那人留在她耳边的最后一句话。
“转身左拐,也许有你要找的路。”
宋嘉禾再抬头时,人流中却没有那人的身影,老者好似汇入江河湖海的一滴水,却在半路中被蒸发掉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
宋嘉禾反复咀嚼着那人最后的一句话,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真是个怪老头!”
既然认命,为何又在此堵截我?
算了不去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即便是命也是人活出来的,宋嘉禾从不是一个为难自己的人,那一段算命的插曲只怕很快就会被她抛诸脑后了。
b城最著名的商业街——长安,集世界名牌服饰,高级会所,五星级宾馆,还有摩登写字楼等为一体,是一条办公休闲娱乐多样化的现代商业街。
这条街道规模很大,主要干道上的四条小分道,像四条卧龙盘旋在一起,干净流畅的现代设计感,有点引用了北京老四合院的概念,只是此院非彼院,它的独特之处在于看似互不相交的四条小分道其实是渐连在一起的,这是世界有名的意大利设计师创造的又一杰作,只不过是让穷人望而却步,供富人尽情玩乐的地方,宋嘉禾好歹也在b城待了十几天,却不曾了解过这条有名的长安街,说来实在惭愧。
宋嘉禾记着老者的话走出巷子直接向左拐,一抬头便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个亮眼的帅哥,长头发的那个阴柔漂亮,长得比女人还要妩媚,短头发的那个稍稍高了几公分,立体又鲜明的五官放眼整个人群,没一个人比他英俊,这两人走在这条街上,就像是鸡圈儿里来了两只肥美的白天鹅,美丑之分高下立断。
宋嘉禾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两人就是她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