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马人生中遭遇到第一场大“骗局”,是从高中开始的。从此,门马的人生与这样的大“骗局”结下了不解之缘。有些场合,门马委婉称之为大“变局”,并注意发音谨防让人家听成了“大变”局。这丝毫改变不了大“骗局”们对门马的实际影响。
读高中的时候,老师和爹妈们总是反复描绘考上大学后的美景。大学好像一个天堂,一旦迈进去,人生就圆满了。门马是深信不疑的。考上名牌大学,就能分配个好工作。考上名牌大学,周围的人就会夸奖你羡慕你。中国千百年来不都是这样么?金榜题名,人生从此不同凡响。
实际上,那个时候大学毕业分配制度快要消失了。读书就是读书本身,再也没有那么多附加值了,不能直接去换千钟黍、黄金屋、颜如玉,而只将是人生的一个选项。千年的经验可以像露珠一样,转眼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门马本来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师长的人生经验就是他的指挥棒,于是屁颠屁颠地读书、考试,为一个其实已经不存在的东西努力、悲喜。然后去遇到构成他生命的各种人各种事,勾起他的各种痴各种傻。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门马看着那些天方夜谭般的专业绞尽脑汁。他只知道前几年本省的状元都去了清华自动化,今年学校里那一两个学霸听说是要填这个专业的。奥特曼就该打小怪兽,争状元就要填自动化,天经地义。但自动化究竟搞什么的,是不是自己的爱好,就很少人去问了。门马打小喜欢文学,文理分科时选了理科,是因为数学物理竞赛他拿过奖,当时多少还有点犹豫。于是,门马想争取一下P大,去感受一下那种弥漫着丹青的味道。门马潜意识里绝不肯承认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P大美女了。
那时候,门马还不知道北京在英文里也被叫做Peking,当然也不知道这所大学的学生们喜欢称自己的学校为“P大”。他们总是用很调侃的口吻嘲弄“P大”东“P大”西的,大千世界王侯将相都不在话下。所以,当门马如愿以偿进到P大,觉得这帮把母校称为“p大”的学长好拉风好有“范”的样子。为了考进这个“P大”,来自江南小城市的门马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现在顿时被唬住了。
后来门马才明白,在北京这地界上,“B大”这个简称是没人有勇气用的,而通常的简称又太没有滋味,唯有“P大”可以表达这帮p丁点大毛孩子们那种轻蔑、亲切和肆无忌惮的青春。三Qin(g)的前两Q,门马还没来得及领会,学校及时把新生们送去了昌平园。那是个挥洒青春的“好”地方。
一起被送去昌平园的,当然也有传说中的p大女生。门马和其他男生一样,偷偷的用眼角打量她们。偶尔会碰到对面的目光,一经接触立马脱离,就像被撞破行迹的蟊贼。
门马是有点失望的。估计是因为刚从高考的千军万马里杀出来,那群姑娘清一色的齐耳短发,穿着素得清汤寡水,表情僵僵的像隔了夜的馒头。神韵什么的就甭了,连是不是漂亮都看不出来。隔壁几辆车上中文、国际关系的女生,稍微亮眼活泼些,但也配不上“传说”中的惊艳。
北京的天,在那个时候的秋天,还总是很蓝很蓝的。蓝的就像十八九岁的心情,就算偶尔有些云朵,也洁白无暇,就那么高高点缀在天幕上,一会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对P大美女的失望,很快就被昌平园给冲淡了。
昌平园,顾名思义在北京市区以北的昌平县。很大一园子,背靠群山,远离主干道。校车要沿着乡间公路,穿过大片大片的苞米地,路过一个又一个果园,才能把门马们送到那里。路两边挺拔的白桦树一棵接着一棵,把9月依然荼毒的太阳光挡成了斑驳的点子。树随着风“沙沙沙”的轻轻摇曳,光点子随着树温柔的婆娑着门马们。门马有点醉,仿佛自己成了文艺电影里的主角儿,正走向一个灿烂的梦中殿堂。
看多了文艺电影后,门马才知道充满阳光的开头,也可能会有一个无比悲惨的结局,好让你回想起当初的每一份阳光时,都觉得更加残忍。**********时代,上山下乡的青年,也是看着同样的景色满心欢喜的奔向广阔新天地的。只不过,他们坐的是牲口拉的板车或者老解放大卡车罢了。
虽然一个景色美丽的开场和故事的结局没什么必然关系,但这些都深深留在了门马的脑海里。因为景色的确很美,因为那的确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年纪!每个“小鬼”都是怀着憧憬和梦想迈出第一步的。
班主任大谢在昌平园等着门马们。平易近人的开场白以后,大谢老师稍微清了清嗓子,声音里立马加了点磁性,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你们很快会发现,之前听到的学到的都将被颠覆!你们的人生在这里才刚刚开始!”
就这样,门马遇到的第一个大“骗局”被委婉的揭穿了。此时的他,在菜鸟堆里和大家一起“嗡嗡”作响,压根儿不晓得大谢在说什么。感受不到被骗的心痛,倒是觉着有点新奇兴奋的刺激。有那么多同龄人一起陪着呢,见面都可以这么打招呼:“哇,原来你也被骗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