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妇人就是见识短!这件事不过你知我知,怕什么!”朱帷图眼中闪着精光,低声道:“我们这六年可没有白白浪费,以云影的姿容和才华,太子妃当得!到时候,我们的女儿清如便有机会了。将来太子即位,我们家可就能出两个娘娘了!正应了当初那和尚的话!”
朱帷图身边妻妾五人,膝下却只有一个与正室朱夫人所生的女儿朱清如,虽然朱帷图也一直想开枝散叶,生育更多儿女,但始终没有如愿,随着时光流逝,年纪增大,朱帷图也渐渐力不从心,不再有所奢求。
朱帷图与同为礼部侍郎的同僚为竞争上位,向来水火不容,朱帷图想到靠女儿嫁入皇室为自己的仕途铺路,可是女儿朱清如才色皆平平,让朱帷图很失落。
六年前他去大珣国与术江国的边境办事时,在奴隶交易市里,他一眼相中那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上前相问女孩的身世名字,女孩却一问三不知,卖主说女孩之前应是受过刺激,失忆了。朱帷图听后欣喜不已,马上买下了女孩子,带回了上京城的家中。
他对外称女孩子是自己外室所生的女儿,母亲死了,所以把她接回家中抚养,只有朱夫人晓得这是他买来的人。此后,他为女孩子取名朱云影,和自己的女儿朱清如一同学习琴棋书画、宫廷礼仪;还专门请宫中出来的老妇人在两个女儿的仪态、美颜上下了大工夫。
朱云影没有让他失望,来时还是一个黑黑瘦瘦、有着一双美目的小女孩子,经过六年的精心栽培和呵护,如今已经长成足以倾国倾城的大珣少女了。朱帷图庆幸和满意于自己的眼光。
足足准备了六年,终于机会来了,今年皇后准备为年满十六岁的太子乐康选太子妃,十四岁的朱云影与其他五位朝中大臣的女儿一并脱颖而出,朱帷图大喜过望,他想起六年前带朱云影回来的途中遇到的一个和尚对他说的话:“金枝玉叶藏深院。”顿了顿,和尚又惊道:“竟是双凤!”
朱帷图认定,朱云影将带着他的期许嫁入皇室,而自己的女儿朱清如也能踏着这台阶顺利入宫,到时候,他将会在朝中平步青云,甚至权倾朝野,别说是同位的同僚,朝中的臣子哪个不会奉承他?到那时,他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不用为上位而争得心力交瘁了。
想到此,朱帷图便兴奋不已,明天就是十二,是皇后邀请六位小姐入宫赏花的日子,他知道这就是决定朱云影命运的日子,也是决定他命运的日子。
十二日这天,皇宫御花园内钗光鬓影,环佩叮当,樱花树下穿梭着数个窈窕淑女,阵阵莺声燕语散在古朴森然的红墙内。
“皇后驾到!太子驾到!”尖声的宦官声音如一阵疾风,带走了莺莺燕燕之声,花园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闻得清风习习掠过松柏,御花园内的人都跪在地上,恭迎皇后和太子。
“都起来吧!”一时众人听到文皇后慈然而温和的声音,纷纷恭敬地站了起来,宫女和太监们垂手站在旁边,身着暗红色凤袍的文皇后扫过六位站在樱花树下的粉雕玉琢般的少女,笑道:“这几株樱花树是当年皇上登基后栽种的,皇上和本宫都很喜欢。”
说罢,文皇后便缓缓向前,众人也依次跟在皇后和太子后面,低着头向前,没人敢肆意地欣赏御花园内万紫千红,至万春亭前,文皇后道:“进去坐坐。”
文皇后和太子率先走进了万春亭,后面的六位闺秀也跟着上前,这时候一个准备奉茶的宫女端着金盘走来,一不小心,脚下趔趄,手中的托盘一松,两盅热茶顿时泼洒在闺秀们的裙上。
两名少女不禁惊呼着往傍边退,其余四人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地走入了亭内,文皇后的贴身侍女小昕对失手的小宫女呵斥道:“怎么做事的?拉出去赏二十板子!”
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什么话都不敢说,立即被拉走了,文皇后淡淡道:“好好的裙子,都被糟蹋了!小昕,让人带两位被吓着的小姐去换换衣裳平平气!”
“是!”小昕对两名宫女使了眼色,两位少女没有多想,对皇后和太子行了礼,便随着宫女离去。
文皇后对其余四人笑道:“别都杵着了,赐座!”
宫女摆上四张红木坐墩,四人一齐谢恩,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文皇后扫过四人,微微颔首,道:“赐茶!这是君山银针,你们尝尝。”
四位少女一一接过宫女递上来的金镶玉茶盅,无一例外地浅浅地尝了一口。
“嗅之香,色之清,味之醇,怪不得人称此茶‘琼浆玉液’。”说话的是少保叶秉之女叶梦涵,端的一张标准鹅蛋脸,五官秀丽。
“你在家中也饮过此茶?”文皇后问她。
叶梦涵红着脸,带着浅浅的笑意,回答:“回皇后娘娘,虽然家中亦有此茶,但民女家中的茶远不及宫里的,皇后娘娘这里的君山银针是顶级之品。”
坐在叶梦涵身边的刘怡笑着说:“我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这名字我都没有听见过。”刘怡是兵部刘主事之女,是入选六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她眨着一双清亮无邪的双眼,问:“对了,刚才两位姐姐去换衣裳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呀!”
文皇后含笑不语,四人中一个穿着湖蓝色珠光绣团花纹小褥,系着白色罗裙的少女泠泠道:“自是宫里没有合适她们的衣裳,所以回去了。”
刘怡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咦”了一声,看向面色温和的文皇后,文皇后没有看刘怡,倒是带着激赏望着刚才说话的那个面色清冷、眼神也清冷的少女,问:“你是吏部尚书邢大人之女吧?”
少女起身向文皇后行礼,道:“民女邢诗逸。”
坐在文皇后身边,一直未开口的太子乐康道:“邢宰相是你爷爷了?你和你爷爷很像,容貌像,性子也像!”
乐康语气平静,面无表情,众人听不出他的话是褒是贬,邢诗逸清冷的脸上微微泛红。
文皇后并不在意乐康太子的话,转头问最后一位少女:“朱侍郎的千金可曾喝过君山银针?”
朱云影半低着头,说道:“回皇后娘娘,民女家里没有这么好的茶,倒是曾经和爹爹一同去过此茶的产地岳阳洞庭湖,在那里有幸喝过此茶。”
乐康接口问道:“你去过洞庭湖,那这茶有个雅号叫‘金镶玉’你可晓得?”
朱云影头低得更低,语气语调却不变,缓缓道:“此茶内橙黄色,外裹白毫,故有‘金镶玉’之名,那里的人都知道一句话‘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茶来’。这些都是民女在那里听来的,若说得不对,请皇后和太子恕罪。”
“金镶玉,这名字真好听!”刘怡笑道。
“今日托皇后和太子的福,有幸用金镶玉来喝金镶玉,实则有趣!”朱云影笑道。众人看了看手边的金镶玉茶盅,不禁皆莞尔。
乐康的嘴角终于含起笑意,道:“你抬起头来。”朱云影慢慢地抬起头,目光与乐康一触,后者心头一动,朱云影的双眸中依旧是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