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帅在叶凹小学读书的时候 不过才四岁多一点,而且读了还不到一年就离开了,一晃就是十几年的时光,纵使叶小帅对叶灵芝有印象,那毕竟是小孩子,变化就大了许多,何况有女大十八变呢?叶小帅真的不敢相信面前的就是那个瘦的像根麻杆一样的叶灵芝,当时的叶灵芝不仅瘦弱的厉害,脸色也是暗黄色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明亮,幽暗而孤寂,羞涩而惊恐。
叶灵芝比叶小帅高两个年级,那时的叶灵芝好像是三年级,应该比叶小帅要大五六岁的样子,可是从现在看似乎比叶小帅也大不了多少。叶小帅带着一丝惊喜的味道说道:“你就是叶灵芝啊?你要是不说,我根本不敢认,变化实在太大了。哦,你这是到那里去?”
“你小时候就是神童,肯定是不会记得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哦。”叶灵芝一脸灿灿地开起了叶小帅的玩笑,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到县城啊,我现在县城关初中教书,有空到我们学校去耍耍。哦,甄老师也在我们学校,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
一听甄红兵老师,叶小帅心里就有些小小的激动,自离开叶家凹十多年来,还没有去看过甄老师一次,心里实在有些愧疚,这次既然遇上了叶灵芝,又知道了甄老师的去处,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叶小帅看着叶灵芝说道:“甄老师真的很厉害,他也才二十多岁吧?就当中学的教导主任了。诶,你怎么也教书了?我以为你还在读书呢。”
“怎么我不能教书吗?”叶灵芝也斜着眼睛,调侃意味十足的看着叶小帅说道,“我是去年从中江师专毕业,分配到城关初中的,嘿嘿,我才当了几个月的老师。诶,你现在在省城里过得不错吧?是在读书,还是在工作?你好像很少回来了,甄老师还经常谈起你呢。哦,我们叶凹小学在甄老师教的学生中,大部分都考了不错学校呢,甄老师说,他教的学生中,你的天分最高,将来肯定大有出息。”
听到叶灵芝如此说,叶小帅面露一丝苦涩的微笑,眼睛越过叶灵芝的头顶,看着车厢尾部不停向延伸的公路,心里不由有些感慨,想着自己少年时,受到许多名师的教导指点,可能真要让他们大失所望了,对于甄老师,对于干爹王根旺,对于师傅爹邢涛,以及恩师张凯,师尊叶奇珍,还有爹爹刘炳辉,他们对自己却是寄诸厚望,不管前途如何,只有加倍努力,已感恩他们的无私教诲。
叶小帅和叶灵芝就这样面对面地一路叙说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几乎忘记了叶和华的存在,好在叶和华被人挤着已在车厢的另一边,与叶小帅之间隔着好几个人,也不知道叶小帅遇到了小学同学,当然叶和华要是在这边,自然是认识叶灵芝的,虽然不是一个生产队的,但是人口并不多。
只是叶凹大队地域很大,大队社员居住的比较分散,自从开始实行联产责任制以来,农村社员来往的比较少,会议也没有过去那么多,大家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不少,所以叶灵芝已经大专毕业了,叶和华是不知道的,更别说叶灵芝已经在城关初中教书了。
班车开进了金山县汽车站,刚刚停稳,人们就如鱼篓里倒出的鱼儿,一个个迫不及待地从车厢的尾部跳了下来。叶小帅喊住叶和华说:“大队长,我们等一会吧,等人下得少一些,我们再下。”
准备跟在人群后面往车厢尾部挤的叶和华,听到叶小帅的喊声,就依然站在原处不动,等车厢里的人稀疏了些,叶和华才看到叶小帅身边的叶灵芝,惊讶地问道:“灵芝,你怎么也在车上,是还没有到校,还是刚去学校又回来的?你快要毕业了吧?”
叶灵芝嘻嘻笑着回应道:“和华大哥,看你这个大队长当的,我早就毕业都参加工作了,你都不知道,是不是也太不关心你的社员了?哼哼,你太官僚了,不理你。”说得叶和华只是呵呵笑着,几乎无法接话,稍微停顿了会,叶和华才开口问叶灵芝分配在哪里工作。
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也攀爬着跳下车厢,走出了出站口,叶和华就跟叶小帅说,他就不陪叶小帅去王根旺家了,他准备直接去县政府,先找他在县政府工作的娘舅家的老表问问情况,这个为叶奇珍建设墓园的用地应该怎么样的报批,免得盲人摸象,找不到头绪。
叶小帅说他不用陪,想先跟着叶灵芝到城关初中去,十几年没有见到甄老师了,这正好有叶灵芝带路,就去看看甄老师,然后再去干爹王根旺家。说到干爹王根旺,叶小帅就突然想到,干爹现在是县政协副主席,台胞联谊会会长,这个叶奇珍墓地的事,也可以找干爹,让他帮一下忙,他肯定会愿意的。叶和华点着头连声说:“是的,是的,我等会也去找找他,看看他有什么好的意见。”
与叶和华分开后,叶小帅跟着叶灵芝从前进路转向建设路,一直往城东方向走去。金山县城不大,也就三四平方公里大小,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山城,一条半干涸的河流,从县城的西北角,绕向西南方形成一个大大的弯弓,再向东流去,将整个县城弦月型,东西长,南北窄。
城关初中就坐落在弦月临近尾角的内弯弓里,叶小帅跟着叶灵芝走进学校的大门,学校的屋舍比较简陋,是一个四合院的形状,除了邻马路边是一座砖瓦结构的两层楼房,其余的三方都是单层砖瓦结构的平房,中间是一块操场,东西两边都安装着木制的篮球架。
叶灵芝向叶小帅介绍着,城关初中三个年级,共有十四个班,六百多学生,连正副校长在内,只有十六位老师,实在有些忙不过来,就是副校长和教导主任都要带课。现在应该是上午最后一节课,甄老师可能还在上课,叶灵芝请叶小帅先到她的房间坐会,等甄老师下课了,再带叶小帅去见甄老师。
叶灵芝的房间不大,估计也就七八平方米的样子,既是卧室,又是办公室,进门的右手边靠窗户放着一张破旧的木制办公桌,油漆几乎掉落干净,桌面是灰不灰,黑不黑的颜色,非常的不爽眼,桌上堆一叠叠书本和学生作业本,摆放的有些凌乱。房间的正中拉着一块床单做的布帘,里面不看就知道是叶灵芝的闺房了。
叶灵芝让叶小帅一个人坐会,她拿起一只热水瓶说是去食堂打一瓶开水来,又指着办公桌头的一个书架说道:“那里有些书,不知道有没有你喜欢看的,如果着急,就找找看。”说着,就如一阵风般的消失在房间门口。外面随即起好几个人的问候声:“叶老师,回来啦?是不是对象来了?好英俊的小伙子哦,叶老师的眼光就是不错。”叶灵芝只是呵呵笑着,也不做解释。
叶灵芝的书架上的书不多,除了估计是她上师专的教材比较多外,就是一些初中教学的参考书和辅导材料,只有可怜的几本小说,《悲惨的世界》、《红与黑》、《雷雨》、《暴风骤雨》和鲁迅先生的小说集《呐喊》。还有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书籍《马克思主义原理》,叶小帅拿起《呐喊》翻看起来,虽然这本书,叶小帅早就看过,但他感觉每看一次,总有一种不同的深意,叶小帅翻到《阿Q正传》看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清亮悦耳的下课铃声,在校园中响起,紧接着就学生们欢悦嬉笑、大闹和说话声,以及或紧或慢,或奔跑或慢行的脚步声,嗡嗡轰轰,杂乱中却又显得那么和谐有致、热情奔放。叶小帅放下书籍,走到房间的门口,对着操场上望去,整个操场上都是人,有聚在一堆闲聊的,有扎在一起玩什么游戏的,有几个拍着篮球投篮的,也有互相追逐大闹的,操场上正是青春飞扬的所在。
叶灵芝提着水瓶从走道的西头走过来,看着叶小帅站在门口,微笑着问道:“是不是等着着急啊?我这就带你去看甄老师,他现在应该还在教室。”说着快步走进房间,放下水瓶,就快速转身出来,说了句走吧,就走在前头,带着叶小帅穿过操场,来到斜对面的三年级(六班)的教室。还没有进门,叶灵芝就高声说道:“甄老师,你看我给你把谁带来了。”
本来在城关初中,人人都喊甄红兵叫甄主任,只有叶灵芝因为是甄红兵的学生,所以一直都是喊他甄老师,一个是习惯性称呼,二是尊重和亲切。甄红兵正坐在课堂讲台上批改学生作业,听到叶灵芝的话,就抬头看向门口,微笑的脸和整个人都瞬间就凝固了,眼睛里露出的是满满的惊讶,直到叶小帅声音颤颤地叫了一声甄老师,甄红兵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的,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满含激动地说道:“小帅子,你怎么来了?”
甄红兵拉着叶小帅,走到第一排的课桌上坐下,依然紧紧地拽着叶小帅的手,眼睛在叶小帅的脸上细细端详着,不停地询问着叶小帅别后的情形。叶小帅也没有丝毫隐瞒地向甄红兵叙说着自己的全部过往,听得甄红兵眼睛湿润湿润的,连坐在一旁的叶灵芝也是感动得泪水稀里哗啦。甄红兵拍着叶小帅的后背低声说道:“我们的小帅子就是坚强,这次回金山能不能多住几天?”
叶小帅感觉着甄红兵老师对自己满满的关爱,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眼睛里也是泪光闪闪,嘴中却不得不歉意的说道:“老师,这次我还不能好好地陪你,为了师尊叶奇珍的墓地,我还要赶快回省城去跟省里争取,搞不好又会发生什么变故,我就不能完成师尊的嘱托了,等你放暑假了,我再来陪你到处走走。”
叶小帅和甄红兵、叶灵芝三个人,一起在学校附近的小饭店,吃了一顿饭,叶小帅就告别了甄红兵和叶灵芝,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直接奔向王根旺所住的县政府宿舍区,不过七八分钟的时间,叶小帅就叩响了王根旺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