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板一向能说会道,这一番话直说的孟家班班主司徒不凡喜笑颜开手脚都不知该放到哪里了,“爷您太抬举我们了,都是老天爷看我孟家班命不该绝,让我有幸找到楚老板和宁老板这个样子的人才,也承蒙大家一直以来的照拂才有我们的今儿个!”
直到戏要接近尾声了,欧阳齐天这才想起开头老徐没说完的话:“老徐,你原本以来想说些个什么来着?”
老徐即刻上前低声道“收到消息说王世强的手下已经混进了瑞景城,正要和赵大柱碰头,下一步要如何行动,焦副官在府中候着您的回复呢。”
欧阳齐天眉头深锁,思索一会儿站起身来,两边的士兵们马上“唰”地一声挺直了背,将枪往胳膊上一挎,分别向左右一转,秩序井然的整齐的地下了楼。老徐为欧阳齐天系上了披风,欧阳齐天又深深地往戏台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才往楼下走去。皮靴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响引的不少人频频侧目。
台上漫天花瓣飘落,戏终。
下台后卸下妆,铜镜中显出两张被烛光映的更加娇艳的容颜,正是那林黛玉和贾宝玉。
班主司徒不凡急急忙忙赶到后台,宁秋雨问:“观众反响怎样?”
司徒不凡笑道:“自然极好的。宁老板您演的每一场,大家都是赞不绝口啊。现在再加个楚老板,更是锦上添花啊。”
欧阳灵飞眼中光芒大盛,有些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班主您真真折煞我了,我才刚挂牌演戏没多久,要学的可还多得很。”
宁秋雨拿了丝帕细细地帮她把脸上残留的脂粉抹去,“你怎会受不起,尽管还算是个新手,但那天赋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孟班主,我说的对是不对?”
司徒不凡连忙点头称是:“太对了太对了,方才底下坐着的几位爷还跟我谈起你,说若是还有你的演出,一定来捧你的场。但是以前真是屈才,只让楚老板演些龙套角色,若非宁老板倾力推荐,我可真成了不识千里马的瞎眼伯乐了。”
欧阳灵飞听了这话自是十分开心愉快:“我还害怕没名的角登台唱戏会砸了戏班子的牌子,现在有人愿意听那真是再好但是了。”
妆已卸了干净,细细看来,一个淡雅,一个灵动,当真堪称一对娇艳可人的并蒂姊妹花。
“过会儿我去趟琳琅百货,店主说新进了些洋玩意,你要不要同我一并去看看?”宁秋雨问道。
欧阳灵飞于是转到了屏风后面换了身碎花粉色短褂和藏蓝色长裤走出来,乌黑亮丽的头发编成两条长长的辫子随意的搭在前胸,看着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动人。她微微翘了翘嘴角,两颊边绽放出若梨花般的笑容,极是可爱:“算了姐姐,我要回去照看母亲,她这几日病情一直反复,让人很是担心。”她提了那一长串药包,急急忙忙的出了门,回头跟他们说了声再见就一溜烟的跑了。
宁秋雨追着她到门口大声喊道:“你还需要什么?我帮你买回来!”欧阳灵飞跑得着急,向她挥了挥手,也搞不清楚明白到底是致谢还是婉拒。
司徒不凡也走到门旁,两只手都捅到袖子里,望着欧阳灵飞渐渐远去的背影不住摇头叹息:“可怜啊可怜!本是个富贵命,大清一亡,家道也就衰落了。以前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这一下变成了穷人,体弱的就生了病,没生病的那些个又做不得粗活,逼得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抛头露面在戏园子唱戏养家糊口。唉!真是苦命!还好遇见您宁老板视她像自家姊妹一样,这可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宁秋雨贴身服侍的丫鬟小棠这个时候端了碗蜜炼川贝枇杷羹到了宁秋雨身边,笑道:“我家姑娘对楚老板可是犹胜过自家姊妹,什么都要带上她、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一份。”
宁秋雨取过羹汤,浅抿一下润了喉咙,才道“从我幼年还在苦苦学戏的时候,她就常和家人一同到戏班子里来。那时候她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都不曾嫌弃过我,如今她遭了难,我又如何能忍心对她坐视不理?”说到此处,宁秋雨似乎才想起来自个儿的正事,于是提醒小棠,说道:“我那件藕荷色缎面的旗袍可已备好了?待会出门就要穿上的。”
小棠“啊”了一声,“我怎么记得你本来要穿那套白底绣荷花的?那我马上就再去重新准备。”说完便像兔子被踩到了尾巴似的飞快跑开了,宁秋雨似是有些没有办法扶了扶额角。
司徒不凡打趣道:“宁老板这个样子讲究,只怕将来会嫁入豪门成个备受宠爱的少奶奶呢!”
宁秋雨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这劳什子我压根就不想要,这辈子我只钟爱唱戏,戏就是我的命,用什么来换我都不肯。”
“是,是,宁老板说得是。”司徒不凡赶紧一个劲地赔笑讨好,他当然希望她能一直在戏班呆着,这可是棵大摇钱树。
宁秋雨再往欧阳灵飞离开的方向看的时候早已找不到她的踪迹,叹了口气微微活动活动了乏了一整天的身体,往内堂去了。
夏天的闷热早已散尽,秋高气爽的天儿里,齐府女眷们都纷纷从自个儿的宅子里走到外面透透气,几个人聚在一起在庭院里的凉亭、荷花池旁谈天打牌喝茶。这齐府也着实气派,威严高贵的朱红色大门,两旁是巍然而立的石狮,门两旁是英挺的穿着军装的士兵。砖墙围着的院子里小桥流水、曲院风荷,一阵风拂过荷香满园,充满了江南美丽的韵味。
欧阳齐天下了轿车进了宅子,老徐紧随其后,他急匆匆的穿过层层回廊,神色严肃,不管是下人还是那些姨太太的“老爷子”,他统统充耳不闻。
待他来到书房,副官焦文荣早就在这儿候了半晌了。
欧阳齐天坐在椅子上看向他,问到:“打探到了些什么?”
“我们的眼线得到一个情报说王世强遣了个名叫木青的人乔装混了进城,密谋与赵大柱接头商谈军火贩卖一事。但奇怪的是,赵大柱并没有立刻与他碰面,反而让他先住在一家旅馆,我们现在派人在那边盯着呢。”焦文荣回答道。但见他大约三十岁上下,脸微微有些长,双眼晶亮,站姿笔挺,军人风姿一览无遗。
欧阳齐天蹙眉道“这王老头子刚刚吃了败仗急需军火倒不奇怪,怎的会和贺士群来往?这可真是奇怪!”
“是啊,赵大柱知道贺士群的叔叔盛大帅与您私下往来甚密,如今却敢这个样子大胆地与贺士群做买卖,确实古怪。再说贺士群一直没什么作为,自个儿都弄不清楚明白明白自个儿的那点事,哪有剩下的军火再卖给赵大柱!”焦文荣说道。
欧阳齐天问:“我们安插在老盛那头的眼线莫不是都死绝了?!到现在一丁点消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