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看着他们,再看着母亲。
直到母亲扑嗵一声跪在我面前。
她说:“我求你,救救青莹吧!”
我愣住,慌不迭地将妈扶了起来。
妈开始嚎啕大哭:“你救救青莹,我求你了,救救我的青莹……”
我语无伦次:“妈,您这是干什么?我是青莹,我才是你的青莹啊,妈……”
妈哭着说:“妈知道你是青莹,可是妈刚才去车间看了,不敢相信,青莹,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那样啊,她是你的样子啊,她的身体是你的呀!青莹,妈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妈抱着我,哭得不能自抑,而身后那对母子,特别是母亲,看着我们抱在一起绝望的痛哭,一丝表情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把妈带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带她去看了被周雨逢附身,但没有情感响应的罗青莹,任何一个母亲,看到自己曾经意气风发的女儿变成那样,即使知道她身体里是别人的灵魂,也是无法忍受的。
这,也是袁澈心,不张药花报复的方式之一吧!
妈抱着我,手指紧紧地扼着我的肩膀,下巴搁在我耳根上,无法抑制地呜咽,而就在这时,我听见她在我耳边说:“先拿到东西再说。“
我抬头,与母亲眼神对视。
母亲继续在哀哭,平日里的强势此刻像一张破败的报纸,随风飘散。
我愤怒地冲向姜宁:“为什么带我妈去看她,为什么……”
我的身体却被袁澈心挡了回来,尽管与我母亲是相同的年纪,但她的力气却柔韧而绵长,一推之下,我竟向后退了好几步。
袁澈心缓缓地说:“你不能碰我儿子。”
我盯着她:“你没有精神病?”
袁澈心轻轻笑了笑,并不回答。
我说:“你知道你对你儿子做了什么吗?他本来有大好的前途,积极向上的人生观,温暖和平的本性,你却生生毁了他,让他和你们一样在仇恨中生活,你配当一个母亲吗?”
袁澈心始终微笑着,好象我说的这段话,不过是挺有趣的个人演讲。
然后她说:“他是再生人的儿子,他也要再生,下一世,他会比这一世活得更好,因为他已经知道,要怎样活才会趋利避害,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才会活得更随性自由,更精彩。”
她说:“你妈不懂,于是白白浪费了这半生。我懂得太晚了,我的儿子,他应该早一点做准备。”
然后她转头看着姜宁:“是吗?姜宁。”
姜宁就在我紧紧的盯视下,果断干脆地说:“是的,妈。”
我眼前一黑。
袁澈心盯着我:“给你三个月时间。”
“什么?”我冷冷地问。
“三个月内,拿到配方,半年内,我保证你和周雨逢互换回来。”
我不作声。
袁澈心又说:“你妈留下,拿到配方,来接她。”
“不!”我惊呼:“你们不能扣留我妈……”
“来都来了。”袁澈心淡淡地,甚至可以说温和地笑笑:“我要她死,她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不是吗?但现在,她有你这个女儿,倒是一笔继续活下去的资本。”
袁澈心说完就走了,姜宁也紧跟着离开,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和妈面面相觑。
然后妈说:“你走吧,自己小心。”
我急了:“妈……”
妈打断我:“拿到东西,不要交给他们。至于如何抉择,相信你到时候自己会有主意。”
然后妈往前推我,见我不动,她索性向袁澈心和姜宁追过去。
我也要追过去,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男一女,一步步逼着我往相反的方向走,直到将我逼出那道森严的大铁门。
大铁门在我身后砰地关上,我转身,身后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不算窄,但几乎没有车辆经过,可以知道,这条路是茶场专用的。沿着水泥路,走了不知多久,才在一个三叉路口看到一个路牌,上面写着“荣县”某某乡某某镇的字样。
我不知道自己一觉醒来,人竟然已到了三百公里以外的陌生县城。摸了摸身上,居然从外套兜里摸出几百块钱现金。
应该是姜宁不知什么时候塞到我身上的,他早就知道母亲会怎样安排我的去路。
站在路边等了半个小时,一辆进城的长途大巴车吭哧吭哧地滑到我面前,我上了车,坐了最后一排的空位,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心里想的却是,管它开到什么地方,最好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当我再次睁开眼,大巴车已经在终点站停靠,是我熟悉的城市街景,而且城市,却不再有我熟悉的人。
下了车,看着沉入夜色的街道,我脑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想了许久,决定先回一趟公司。
亚美公司的大楼依然灯火通明,每隔几个办公室,就有几个或主动或被动的加班狗,加班成了现代人的特色,似乎不加不足以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当我还是职场的罗青莹时,也曾迷恋这种奉献型的加班文化,后来变成周雨逢,就无端厌恶加班,觉得人生可以用更多的时间,去做更加有趣的事。
我只是借用了周雨逢的身体,却不知不觉被她身上的年轻因子所感染,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用员工卡刷开门禁,进了电梯,上了我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既然无处可去,我决定在办公室暂住一晚。
然而当我从电梯出来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整个17楼灯火通明,无数人穿梭来往,部门同事聚集在走廊上,还有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把住电梯口和最里面的消防通道,每间办公室的门都大开着,包括我自己那间和隔壁牛棚那间。
我愣在门口,同事们一看见我,脸上的表情也十分诡异,又有几个警察从牛棚办公室出来,径直走向我。
我讷讷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为首的一个警察紧紧盯着我,半晌后他说:“你昨天去哪里了?”
我无言以对。被姜宁挟持后,我的手机也不知所踪,完全不知道外界有没有人联系过我。
我只得重复问了一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没下班?”
这时小朱走过来,急切地说:“你还不知道吗?小牛总和沈总已经……”
我愣住:“他们怎么了?”
警察瞪了小朱一眼,小朱赶紧转身走开。
我急了,追上小朱:“小牛总和沈总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小朱不敢再多嘴,为首的警察开口了:“他们都死了。”
“什么?”我震惊地回头,瞪着那个警察:“死了?……他们两个?”
为首的警察一把扯住我的胳膊:“你跟我进来!”
然后,我就跌跌撞撞地被他拉着进了牛棚的办公室。
为首的警察关上门,屋里只有他和我。
我的大脑一派混乱,根本不相信这个警察的话,沈戈自从被关在小砖窖里后就失了踪,我还来不及寻找他,就已被姜宁掳去了茶场,后面发生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牛棚为什么会同时……我不敢想象,这时脑子慢慢清楚起来,我冲口问出:“牛董事长在哪里?”
“在医院。”为首的警察说:“得知自己儿子和沈戈同时被烧死在一间医药仓库里,他当时就昏过去了,现正在抢救。”
“医药仓库?”我瞪大眼睛,脑子迅速跳出莫西里的话:“谢蝶儿和顾长江把仓库一把火烧了!”
“哪里的医药仓库?”我颤抖着问。
警察看着我,半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滨洲。”
我倒抽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