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这个芳香剂盒子,并不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以及对我最严重的危害会到哪一步?只是晕倒,还是要我的命?
巨大的恐惧袭击了我,我没有心思与莫西里好好坐下来交谈,打开彼此的心扉了。
莫西里反而先冷静下来,他说:“下周,我将随顾长江去宏大开投标会,这一次他们的目的,依然是踩死亚美。”
我抬头看他,似乎这才意识到,莫西里已经正式踏上了一条我指给他的路。
“他们给你什么职位?”我问:“谢蝶儿见过你吗?她对你还有印象吗?”
莫西里笑笑:“市场总监,年薪三十万。”
我吃了一惊:“这么高?”
莫西里盯着我,嘲弄地说:“毕竟我是蒋港生,我不在江湖多年,江湖依然有我的传说,三十万年薪只是一个入门数字,不是吗?”
我无言以对。
莫西里说:“我还没有见过谢蝶儿,不过,我有信心,她绝对不会把我与莫西里联系到一起。”说完,他转向我,补充一句:“你们任何人,从此都会忘了莫西里这个人。”
然后莫西里站起来:“我走了。这个东西你找人鉴定一下吧,除了帮你踩死沈戈和谢蝶儿,别的事我也帮不上忙,就不添乱了。”
直到莫西里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消失,我还不太相信,他回来过。
是的,他没有回来,回来的是蒋港生,只是我的伙伴,连朋友都不是。
上午十点,我迈出家门准备去上班,自从成为牛董事长的助理,并接下了帮他签下牛棚的任务,我便得到不用按时回公司打卡的特殊待遇了。
那个芳香剂被我用塑料袋厚厚包裹了几层,叫了快递员寄到了姜宁那里,除了他,也没人能帮我这个忙了。
我倒是很好奇,姜宁会采用何种办法“偷”出沈戈家浴缸里的东西,至于天青碗,我想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向他解释。让我感到安慰的是,无论事情发生得多么离奇,姜宁永远表现淡定,好象事情的走向就该如此。与他相交多年,我承认自己并没有发现他这个特质。
看来在我还是罗青莹时,经常忽略别人,忽略了沈戈,所以招来杀身之祸,忽略了母亲,所以让我们的母女关系陷入僵局,忽略了姜宁,所以此刻对他万分抱歉。
然后,我就在楼下看见了时香莲的车。
自从上次被我用自杀相威胁吓走后,她已经很久没和我联系了,大概有我这么不听话的女儿,完全否定了她这么多年的苦心管教,她也很伤心。
我想,幸好我自己没有孩子,做了父母,便注定要为儿女伤心,时香莲,周可达,牛董事长,以及我自己的母亲,莫不如是。
后座车窗缓缓地降下来,时香莲的脸依然艳丽而凌厉,不得不承认,周雨逢的眉眼完全复制了年轻时的她,时香莲当年一定也是个大美女。
“去哪里?”时香莲冷冷地问。
“上班。”我说。
“还没被炒,倒是个奇迹。”时香莲一脸讥讽。
我无奈地说:“如果您特地来是为了羞辱我,换个时间吧,我要迟到了。”
“特地来羞辱你?”时香莲冷笑:“我没那个工夫。”
然后她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小信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我摇头。
“是你写的两张欠条,一张五万,一张五十万,你不会是忘了吧?”时香莲盯着我。
我无言以对。我说:“那您想怎么办?”
“还钱。”时香莲干脆利落地说:“不然就跟我回家。”
她说:“听说周可达最近与你联系频繁,我一手养大的女儿,到头来却去孝敬别人!我时香莲,从不做这种亏本的生意。”
“如果你视养孩子为生意,现在就可以把我送上法庭!”我胸中激愤难平,实在不能忍受一个母亲对亲情下这样的定义:“周可达是我的父亲,不是别人!”
时香莲冷冷地盯着我,一直盯着。
我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让。
然后时香莲笑了,眼里却是针尖般的寒意。
她说:“你装什么?如果你对周可达真的有这么深的感情,又为什么害他的亲生儿子?”
时香莲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将我轰得差点站立不稳。
看到我的反应,时香莲十分满意。
她说:“不知周可达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你猜,他会不会将你送上法庭?毕竟在他这种传统男人眼里,儿子可比女儿重要,否则他当年也不会抛下我们母女,去和那个狐狸精过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小心翼翼地问。
“你当你妈是吃素的?”时香莲忽然板下脸来,气势汹汹地说:“限你三天之内给我答复,是跟我回去,还是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周可达,让他亲自将你送进监狱!”
时香莲说完,车窗也随即摇上去,然后车子开走,留下一股绝望的尘烟。
直到坐进办公室,我都没想好该给时香莲一个什么样的答复。因为我不可能让别人相信,害周雨声的不是我,借走时香莲五十五万的,也不是我。
公司洗手间的镜子里,是周雨逢年轻清洁的脸,她真好看啊,虽然身体虚弱,但全身每个棱角,每寸肌肤,都充满年轻的力量。
拥有这样一副漂亮皮囊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难道被罗青莹附身,就是上天给她的惩罚?还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下午三点,姜宁的反馈回来了,他说:“芳香剂盒子里的成份是二硝基笨酚,有剧毒,最大的特点是易燃易爆,遇火种,高温,摩擦或震动,极易发生爆炸。”
爆炸?如此说来,往我包里放这个东西的人,目标不仅仅是利用毒物散发的气味引起我的身体不适,而是想要我的命?毕竟东西放进包里,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遇高温,摩擦和震动的频率是极高的。
“你觉得,谁会害你?”姜宁在电话里问。
我无法回答,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但却不能告诉他。
思来想去,我给妈打了个电话,我说:“他们好象找到我了。”
母亲在电话那端沉默,许久不说话。
我忍不住催促:“妈,我该怎么办?”
妈终于开口,她果断地说:“回来。”
我愣住。
妈说:“无论如何,无论他们想干什么,我们母女俩在一起,总比你在外面落单的好。”
我苦笑,一天之内,两个母亲不约而同要求我回家,而哪个才是我的家?
我说:“我考虑一下……”
妈的声音陡然严厉:“还考虑什么!再考虑下去命都没了!赶紧回来听见没有!”
我也气起来,不知好歹的话冲口而出:“这个局面是谁造成的?我是无辜的不是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其实我不想承认的是,我一直在等妈的一声道歉,虽然我是她的女儿,但和那些人一样,我无法接受她前世做下的那件事。
妈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就在我几乎以为她已经挂断的时候,妈缓慢地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给他们一个交代,不连累任何人。”
我惊呼:“妈您想干什么?”
电话啪嗒一声挂断。
我再拨过去,妈已经关机。
我立刻收拾包包就往门外冲。妈如果去找那些人,会有什么后果,我不得而知,我不能让她将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危险当中。
刚冲到办公室门口,却差点与牛董事长撞了个满怀。
牛董事长说:“快,跟我出去一趟。”
我愣住,嗫嚅着说:“董事长,我……”
牛董事长并未察觉我的急迫,他反而比我更急,他说:“牛棚跟人打架了,进了派出所,你去把他保出来……这事只能你出面,我去会引起反效果,他会闹得更疯!”
我眼前一黑,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牛董事长推出了门。
司机载着我和牛董事长往派出所急奔,而我想了想,只能给姜宁发了一条信息,请他去郦山看望罗青莹的母亲,无论她要做什么,都一定要拦住她。
除此之外,我没有解释一个字。母亲看到姜宁,自然会掩下所有的行动,也就暂时安全了。
而姜宁,反正他不明白的事有很多,也不缺这一件。
到了派出所,牛棚的打架事件已经处理完毕,因为他主动挑畔,抄起酒瓶打破了酒吧老板的天灵盖,除了赔付对方医药费外,还将被拘留十五日。
牛董事长说:“牛棚不能被拘留,公司有规定,不能招收有案底的职员。”
我无奈地叹气,都这时候了,董事长还想着招他的儿子进公司,是不是有点天真。人性始然,子女对父母的仇恨,远比父母对子女的仇恨要牢固得多,也难化解得多,很多事,要等子女自己当了父母,才能真正体会。
但我没有说一句话,将牛董事长留在车上,自己默默地下车去处理这件事。
我进了派出所的调解室,已经有人在给牛棚办理拘留手续,他则坐在椅子上,好象在打瞌睡,好象根本不在乎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处理。
看到我进来,牛棚抬了一下眼皮,又转开脸,当没看见一样。
另一端,头上包着纱布的酒吧老板在做笔录,尽管取得了警察的同情和公正的处理,他的情绪依然很不稳定,大叫大嚷,骂不停口,骂到激愤之处,直接问候牛棚的母亲。
酒吧老板说:“我草你妈……”
警察还来不及制止,牛棚已经像头奔牛一般冲过来,一拳砸在酒吧老板的面门上。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