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陈两家权势滔天,当今圣上昏庸无能,沉迷女色,朝堂上的局势被宁、陈两家制衡着,而如今却已渐渐失衡。圣上专宠陈家长女陈清言,将其封为皇贵妃。
酒池肉林、夜夜笙歌。就在前几日传出皇贵妃有孕的消息,宁家长老们终于坐不住了。只是府中并无适龄女子,只得去寻旁系支族。
五日后,江南宁氏送来了三位女子。
虽说是旁系的血脉,但也还算得上是宁氏的子女,毕竟来日也是要送进宫的,也不好怠慢了她们,便将这三个女子安置在芳华园。
骤雨初歇,空气中氤氲着泥土的清香,远方混沌的天空正慢慢清晰起来,阳光穿透乌云的束缚乘着风破空而来。有一华服少年散了发躺在安置在湖心亭中的榻上,湖边微风携着清新的空气扑入鼻中。旁边侍女摆弄着茶具,水从壶中转入白玉杯中,发出泉水叮咚般悦耳的声音。
宁玦舒服地躺着,几乎要昏睡过去。
如果不是外面穿来的嘈杂的声音的话。
园子外笑语盈盈,应有两三名女子在嬉戏玩闹,清脆银铃般的笑声从竹林的那边传来。自从隔壁芳华园中住进了那三个女子,这豫园就热闹了起来,每当宁玦在湖心亭内小憩时,总是被隔壁玩闹的声音所惊扰。柒月见他此时又紧蹙着眉,便知他怒火又上来了。
“回去罢。”他忽然从软榻上起身,碍着长老们的面子他不好与那几个女子多做计较。
柒月一笑,那三个女子为引宁玦的注意,每日只在宁玦出来时嬉戏游玩
只不过主人公并不领情。
“那群老顽童们也该找点好货色了!”
再说那三人,只有一人是江南宁府的嫡女,另两位都是作为陪衬送上来的庶女,明面上虽以嫡女为首,但暗地里都心怀鬼胎。
“姐姐,你说这六少爷到底长什么样啊?”
“六少爷天人之资岂是你这等人能见到的!”嫡女宁蔻如轻蔑地瞥她一眼,似是不屑与她说话。
“姐姐说的是。”
她敛下怨恨的神情,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每次都是这样,以前在府中的时候,所有新进的布匹都是她先挑,她过生辰,阖府欢庆。而自己过生辰,却只能与娘独自在冷清的屋子里吃着冷却的饭菜。
宁青梅攥紧了手心,任指甲切入肉中,肉体上的疼痛比不得十五年来匍匐于人的屈辱。
有朝一日,她必要将宁蔻如打入尘埃,让她也尝尝这痛苦。
待宁蔻如回房后,宁青荷找上了宁青梅。
“你可想对付宁蔻如?入宫后,她嫡女的身份比我们有利多,若是能现在解决了她,以后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出了府,她宁蔻如也不过是一个挂了虚名的嫡女,只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旁人注意的。”
“只要在茶里放了这个。”她拿出一粒红黑色的药丸,“保证她没脸见人。”
宁青梅素来就恨那个大小姐,点点头就同意了。
几日后的晚上,宁青梅亲手捧了茶盏送到宁蔻如房里,“姐姐,看你今日气色不大好,不妨喝点茶水醒醒脑?”
宁蔻如厌恶地摆手,“出去!”
茶盏放在桌上,飘着清香,宁蔻如坐了一会,困意袭来,才想到案旁的这一盏茶,喝了一口,茶香诱人,她一口接着一口,竟喝到了底。
脑子开始晕眩,顶不住铺天盖地的困倦,宁蔻如昏了过去。
在门外守着的两人大惊,走进宁蔻如探她的气息,已然没气了!明明两人只下了起红疹的药,让她明天无法进宫,现在闹大了!——两人都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子,虽说平时也爱使些小计谋,但从没有害过人性命。
这时两人都吓得冷汗涔涔,宁青荷胆子大一些,触了触宁蔻如的胸膛。
没有心跳!
“不会死了吧!”宁青梅虽然恨不得宁蔻如去死,但现在宁蔻如真的死了,她反而害怕了,“你不是说只让她长斑吗!”
“我也没放多少……”宁青荷只想让自己少一个对手,真的没想过要害她,“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宁青梅抓住身边女子的手,发现对方的温度和自己一样冰冷,“明天要是被人发现就糟了。”
两个女子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害怕和绝望。
若是被发现害人性命,她们还能进宫吗?她们还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一弯冷月悬在夜空中,将清辉洒向大地,给大地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纱衣。窗外陡然出现一个黑黢黢的身影,散着长发,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站着。
“谁!”两女子的心悬在喉咙口,几乎要跳出来。
那东西一动不动,又是背着光,她们两只能隐隐辨认出人的轮廓。胆子大的宁青荷拿着烛台凑过去,照亮了眼前人的面貌。——这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目光泠然,眼神透着洞察一切的了然。
她们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她们的阴谋已经被这个女子看见,她们完了。
“要想我帮你们,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女子声音冷冷的,极为冷静地与两个刚杀了人的女子谈条件。
她们下意识的点头,她们已经没有选择,不管来人是谁,什么来路、什么身份,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即便是与虎同谋。
“这里的一切我都会解决,明天我会安排人来把宁蔻如抬走,你们只要乖乖的配合我就行,否则这杀人的罪行——”目光似利剑般扫过那两人,两人俱是一哆嗦,连连点头。
“你放心,你只要保了我们的性命,我们一切听你行事。”
清晨的风夹着一丝冷气,卷起柒月漆黑的长发,她呼出一口气,疾步像芳华园走起。
宁青荷宁青梅两人一晚没合眼,担惊受怕地等了一晚上,直到那个女子安排的人来将宁蔻如的尸体抬走,她们才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她是谁吗?”宁青荷问。
“是六少爷身边的丫鬟。”她一晚没睡,却没有半分睡意,“昨天晚上只觉得熟悉,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那日我觉得她气质出众,便多看了几眼。”
天蒙蒙亮,宁府的人们还沉睡在梦中,两个惊慌失措的女子不住地望向窗外,知道那粉衫女子出现在视野中。
“准备好了么?”柒月坐在宁蔻如的梳妆台前,纤细的手拿起一只眉笔,慢慢勾勒出细长的柳叶眉。
两人都不笨,看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子的动作,也猜出了她的意思。
“你疯了!你要扮作宁蔻如!”宁青梅忍不住惊呼出来。
柒月画完了左边的眉,换成右边,“不然呢?现在宁蔻如已死,最好的办法便是我扮作她,顶替她入宫。”
年轻的女子化完妆,转过脸,眉眼间三分神似宁蔻如,“如今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你们也别妄想把我供出来之后能独善其身。”
“现在行不行已近由不得你们了。”
宁青梅宁青荷两人冷静下来,面前的女子也不过是跟她们存了一样的心思,想飞上枝头罢了。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得应对入宫这件事。于是两人都回了房打扮自己。
没多久就有丫头婆子拿了衣服进来,给柒月沐浴擦身,换上紫色纱裙宫装。屋内悠悠燃着熏香,香气溢满了整个屋子。丫头们像是被这奇异的香气摄了魂,都没发现主子的面容与以往不太一样了。
柒月随着众人走向宁府大堂主屋,与宁青梅宁青荷两人跪在厅内,聆听着宁府最高领导人的教诲。
柒月低着头,耳边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节白皙光滑的下巴。
“入宫以后,你们只需做好本分之事,尽心侍奉,为皇上诞下龙子。明白了吗?”
三人齐声应是,跟着皇宫中派来的人步入皇宫。
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关上,发出低哑的声音。
一入宫门深似海,深深殿宇,看不到底,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豫园。
宁玦看着端着洗漱器具的丫鬟们,领头的却是青竹。他的嗓音带着些睡意,夹着沙哑,“荇儿呢?”
“荇儿昨日受了寒,现在在床上歇着呢!”
他应了一声,在床边站定,等着丫鬟们给他更衣。
青竹见主子没有发火,上前给宁玦穿衣,一个不留意,她的发丝扣住了宁玦衣袍上的襟扣,一用力,头发竟越缠越紧。宁玦蹙眉,伸手将缠绕的发丝解开,沉声说道,“退下。”自己动手将锦袍穿戴好。
桌案上雅致的放置着一盆兰花,花瓣从根部开始隐隐有些泛黄,宁玦揉了揉眉,总是觉得心里有根刺。他烦躁地拂开桌案上的书,书哗啦啦落了一地。
“少爷,您前几天叫我查的荇儿已经有眉目了。”文疏从门外进来,面目冷凝。
“我什么时候叫你查的荇儿?”他的额角一跳,脑子开始隐隐作痛,有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他煞时反应过来,运起轻功疾步向豫园东面的下人房走去。
青竹端着木盆,看着气势汹汹的少爷走来,眼中带着阴郁之气,她吓得一动不动。只见少爷一脚踹开柒月房间的门,青竹下意识阻止,来不及出声却被逼近眼前的少爷吓到。他阴沉沉地盯着她,冷然出声,“荇儿去哪了?”
“荇儿、荇儿,不是在里面躺着吗?”青竹往里面一望,房间里空空如也,心下一震,却还是为着柒月说话,“荇儿兴许是去杂役房了,她与那里的招娣素来姣好。”
宁玦依旧阴沉着脸,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可怖的宁静,“你去看看。”
文疏自小陪着少爷长大,他敢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少爷。少爷自小就喜怒不显于脸,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如今发这么大的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来荇儿那个丫头在少爷心中的地位已经那么深了吗?
文疏将手中的泛黄的纸张交给宁玦,“荇儿是王家的遗孤,十五年前王家惨遭灭门,荇儿逃过一劫,被普通人家收养,兜兜转转便被牙婆卖到宁府。”
宁玦闷声看手中泛黄的信纸,忍不住发力揉成一团,脑中却浮现那个身影湛然的女子。好的很,竟然连他也被瞒了过去。
王家幼女王荇之,你可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