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内,明明有四十多个人,此时却无半点杂音。人人跪在那用惊喜的眼神看着那个躺在温玉床上的少女,最前面的是老实的阿塔。从那天红巫石红光大盛到现在也有三天了吧,盼了这么久,那个代表迦罗和月神希望的小女终于要醒来了吗?
卓一是睡舒服了才醒过来的。她习惯地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这一觉睡得真好。扫了眼前一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巫主!”跪在前面的阿塔,眼泪鼻涕一团团,又哭又笑。
“巫主,呜呜,,,”
“巫主,,”
卓一看了看眼前的中年汉子,穿得那是汉服吧,紧身的汉服下肌肉暴起,看来是个练家子,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方方正正的脸,黑黑的皮肤,说话憨憨的,最让人无语的是那一头的小辫子,她暗暗嘀咕,得编多长时间才能编满那一头那。看起来不象找我来寻仇的,那是找事的?不动声色地以手支颔,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们说谁是巫主?”
“我是阿塔啊,巫主,你忘了吗,你都叫我塔叔的啊,还有淑华,是她把从小带大的。”
阿塔,塔叔,卓一用力地想了想,脑中仿佛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任性地捏着一个年轻人的衣角不丢,嘴里直嚷嚷:“阿塔,阿塔,带我去看娘亲吧,我很久没看到娘亲了那。”男子一头的小辫晃晃,憨憨的面容上无力地开出一片笑来,用手抓了抓脑门,蹲了下来,连哄带骗地说“雅雅乖,娘亲很快来看你了。”小女孩猫眼眨了眨,努力想眨去泪意,小手不停地往男子身上招呼:“你骗人,你骗人,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
“雅雅,不怕,有淑华在一天,就让雅雅天天吃上好吃的。”一身青衣的女子,用力抱着小女孩,眼泪淌在女孩的衣服上,又不着痕迹地擦去,挤出一点笑来。
“雅雅,不哭,娘娘不是不喜欢你啊。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娘娘只有不管你,你才能好好活着啊。雅雅,听淑华的,要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啊。以后你就明白的。”
“雅雅,乖,听华姨的话,往前跑,不要回头啊,阿塔会在外面接你的。你先走,华姨很快就来找你的。路上有谁拦着你都不要怕,一直跑,跑出去就能活着。”漫天大火中,那个叫淑华的女人,把那个小女孩往前一送,转身就往后跑。周围是惊慌失措的人流,纷纷奔逃。身后的淑华抱着一个士兵模样的人的腿,任他怎么踢打也不放手。女孩的脸上,虽然涂满黑灰,一双猫眼却盈满清泪,顾盼生辉。
那些尘封的过往如水般扑面而来,那些陪她哭过笑过的人,她怎么能忘记。
我是谁,卓一,还是雅雅?
风华绝代的女子,抱着小小的女孩,轻轻地拍拍着背,浅笑地看着那张和她七分象的脸,轻轻地说:“生得太美,注定不能平凡。如若有选择,我宁愿生在平凡百姓家,有平凡有容貌,平凡地过一生。”女孩正在似睡非睡间,听到了这梦呓般的声音,以为在做梦,却在下一秒又听到一声叹息,有一双手轻轻地摸上她的脸:“娘亲因这容貌没有办法握住自己的命运,过不了自己想过的日子。可是,我的雅雅,也生得这般美丽,是好还是坏呢?月神啊,你若有眼,请给她安宁的生活吧。”
“雅雅,你要记得,你是迦罗巫主,也是迦罗最后的希望。我们信奉月神,供奉的是神庙里的巫女,我们都是月神的儿女。月神的儿女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女子的猫眼内象是装满了漫天的星光,映照着殿外的万丈阳光,温柔而坚定。
那些繁华过往,也一并涌来,卓一突然用手抱着脑袋,单腿支床,狂乱般地大喊:“啊……,”
风穿堂而过,紫色的纱缦一如那风华绝代的女子身上华贵的衣裙飞扬,有小小的人儿从远处跑来软软糯糯地喊着:“娘亲,娘亲”女子转身,脚下跪着的众人山呼:“奴才们恭迎兰贵人回宫。”那片呼声遮住了那几声娘亲。那女子身穿紫衣,外披华贵的白狐裘披风,身边站着一个身着黄衣霸气十足的中年天子,远远地坐上宫中只有天子才能坐的御撵,直到再也看不见。无人注意的角落,淑华紧紧地掩着小小人儿的嘴,泪水落在身下人挣扎的手上。华丽的宫殿,那般无力的人生啊。
纱缦上的铃铛,叮叮叮,摇碎一地阳光。那少女闭上眼喊得精疲力竭,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