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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迁都长安封众王,拱卫国都收隗嚣

更始二年二月。

刘赐入关已有三个多月。刚来长安时,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四方豪强在申屠建逼迫下纷纷而起,紧紧盯着长安城一举一动。李松只得闭门自守,唯恐事态恶化得一发不可收拾。虽由邓晔、于匡出面,连遣多路使者,借助两人在关中的影响,招抚各县豪强,可谁知经申屠建一番折腾,各路义军根本不买邓、于两人面子,王宪血迹未干,公宾就、杜吴身首异处,谁还敢轻易受李松招安?在这一片混乱中,交给刘赐的完全是一副烂摊子。

刘赐乃亲往诸营,宣皇帝赦免旨意,除王莽子女,其他人等一概免罪,并按攻取长安先后功劳大小各有封赏。刘赐本就是汉室宗亲,此时官任大汉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皇帝旨意传达,申砀、王大、严春、董喜、王孟、汝臣、王扶、严本、屠门少等豪强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可对李松、申屠建、赵萌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仍是心存余悸,遂尽降于刘赐。有这些人首开先河,受朝廷爵禄,各县豪强都开始动了心思。虽然各自据城相抗,不过是因为不知朝廷如何处置而惶恐不安,所以才硬着头皮强行抵挡罢了,其实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毕竟关中已是汉朝天下,自己所占这些小县城怎经得住朝廷大军征缴?好容易盼到汉帝赦免圣旨,忙抓紧时机,借坡下驴,争相投降刘赐,关中的动荡就此结束。

重新收拢关中人心,刘赐即与李松等抓紧筹办迁都大典,有了上次刘秀操办的经历可以参照,诸事策划得得心应手、水到渠成,短短几个月,便将乱七八糟的长安收拾得井井有条,损坏宫室面目一新。

李松遣使送车驾仪仗往洛阳恭迎皇帝西入长安,一切就绪,正当出发之际,也不知怎的,精选的温顺御马突然野性大发,在热闹的长安街上狂奔起来,不少人为其所累,撞倒路边,惊得旁人四处躲闪。车马一路疾行,至北宫门前,轰然撞上铁柱,三匹良马头骨尽碎,转眼没了气息。

迁都大典现此血光之事恐非吉兆,长安城议论纷纷。李松很是尴尬,自入长安后便无一事顺当,当真恼火,可迁都吉时不可耽搁,遂更换了马匹,草草送出城去,又使卫兵巡视,下禁口之令,敢有妄言此事者,下狱问罪,好歹才算稳住了局面。

刘玄得李松奏疏,便欲西去,忽得刘秀军情,言冀州之事,赤眉本就难以轻予,冀州又效刘望之事反叛朝廷,着实让刘玄有些慌乱,且刘秀在此乱之中不仅得保性命,又夺了军权,使得刘玄深深不安起来。遂拜自己亲信,尚书仆射谢躬为将,统领绿林骁将马武、庞萌、刘庆、陈康等六将,率兵一万,东赴冀州平乱。

谢躬虽一介文臣,勤于职事、克己奉公,在刘玄亲信之中,还算难得的人才,对兵事也有所掌控。刘玄刻意交代谢躬,剿灭邯郸叛乱故然重要,但对刘秀还当多加戒备,谨防刘秀坐大,危及朝廷。谢躬领兵东去,刘玄又留绿林旧将田立、陈侨、贾疆领数万兵马留守洛阳,便匆匆踏上去往长安的銮驾,仪仗前方开路,虎贲沿途护驾,王匡、王凤一干绿林重臣,刘良、刘歙舂陵元老,南阳世族豪强,领着十多万雄兵,满载珍宝珠玉、粮草辎重,浩浩荡荡开入函谷关,直走长安。

李松入长安后,很多事情办得不尽人意,惹得皇帝很是不快,故在迁都大典上着实下了不少功夫,除了参照刘秀洛阳大典之外,所有仪程不仅更加盛况空前,而且事先演练数次,万无一失才在今日正式登台,总算办得威严庄重,使得皇帝龙心大悦。

刘玄坐在长乐宫的龙榻上,心情那是一个波涛澎湃。这可是高祖皇帝曾用之物,连传一十四帝,被王莽狗贼窃据十余年,终又坐在自己身下。而立国在此,方是称得上大汉复兴。一种别于洛阳的心情油然而生,巨大的喜悦有点冲昏了头脑,看着跪满大殿的群臣,刘玄了呵呵地冒出一句:“众卿千里奔袭,远征长安,斩获定然不少吧!”

申屠建差点逼反关中豪强,心中本来惴惴不安,听皇帝开了这样的玩笑,忙上前陪笑道:“都是托陛下洪福,臣等才有此造化!”此言一出,引得周围群臣笑声一片,可对于新投汉朝的前朝旧臣来说,无不目瞪口呆,这哪里有半分皇帝威仪,分明是个强盗头子入了京城,心中惶恐和悲哀弥漫开来。

李松趁着皇帝高兴,与赵萌上前奏道:“圣上成就千秋霸业,乃天下之幸,万民之幸。今大局已定,不若封王功臣,藩守四方,以彰显陛下恩德。”李松、赵萌、申屠建三人早有算计,料有取长安之功,必然为皇帝封王拜爵荣耀无比,此时殿上提起此事,众人皆可受益,必然从议者如云。

谁知话音刚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大司马朱鮪上前一拜,高呼一声:“万万不可!”大嗓门直惊得众人吓了一跳,就听朱鮪继续说道:“昔日高祖有约,非刘氏不王。陛下承继大统,延续大汉国祚,怎可背弃祖宗章法?异姓为王,乃天下动荡的先兆,陛下不可不防!”

朱鮪虽在绿林中地位尊崇,可经过刘縯之事,累及王匡等人亦受骂名,故被其他绿林将帅排挤。今日力阻封王之议,却真正出自公心。自己荣辱与共已与大汉系于一处,今政敌已除,必当保大汉无虞,方有自己荣华可言。虽说以自己功勋,封王绝对不在话下,然而前朝诸王祸乱天下往事历历在目,此举决不可为。

虽说朱鮪一番好意,却生生断了其他贵将富贵,怎会为他人所容?刚说完这话,立刻引得众人骂声一片。你朱鮪又是什么货色,在这里高风亮节假正经?连累大家失了前程,怎会受他人支持?即便是整日追在朱鮪身后的李轶,此时都默不作声,任由众人对朱鮪横加指责。

李松心中直乐,众人对此策如此力顶,朱鮪又能如何?挑衅地看了朱鮪一眼,上前问道:“大司马言异姓封王乃乱世之兆,可前朝数乱,却多出于刘氏藩王。可见乱与不乱与姓氏无关,而在于对朝廷一片忠诚。陛下向来赏罚公明,诸将劳苦功高,若不重赏,如何示天下圣上胸怀?如何引天下州郡归心长安?”

朱鮪驳斥道:“莫说异姓王不可封,即便是皇亲也不可封王。裂土他人,朝廷实力大损,如何号令天下一统八荒?”

刘玄看着两人争辩,心中反复揣摩着李松所议。虽说自己已经入主长安,可天下远未足平定,不仅赤眉是心腹大患,其他州郡也是各自为政,而冀、幽又乱成一片,若刘秀败则东方尽失,如刘秀成,则又竖起一路强敌。如今众臣虽从自己归往长安,然心中各有所想,若不重封功臣,又有何人愿意为自己讨平天下?封王不失为一个笼络人心的法子,可李轶、赵萌事先从未与自己透底,今日突然提请廷议,却也真是把自己逼到众目睽睽之下。就看众人对朱鮪的这般声讨,若自己不允,怕这首当其冲之人便成了自己了。不尤对李轶、赵萌恼怒起来。

“众卿且住。天下得之不易,众卿劳苦功高。朕素来有功必赏,绝不薄待,可封王事宜非同小可,容朕细细斟酌一番,必会给众卿一个交代。”

皇帝既然开了口,众将倒不好再行争执。然都有各自心思,也便无心再谈他事,随便说了些无足轻重之事,就退出朝去。朱鮪受尽冷眼,长叹一声,独自一人离开了大殿。

几日后,皇帝下诏:“准丞相司值所奏,封诸王以示恩宠,愿众卿为国为家,定保大汉安如泰山。封宗室刘祉为定陶王,刘赐为宛王、刘庆为燕王、刘歙为元氏王、刘嘉为汉中王、刘信为汝阴王、王匡为比阳王、王凤为宜城王、朱鮪为胶东王、张卯为淮阳王、王常为邓王、廖湛为穰王、申屠建为平氏王、胡殷为随王、李通为西平王、李轶为舞阴王,成丹为襄邑王、陈牧为阴平王、宋佻为颍阴王、尹尊为郾王。”

得封王位的个个喜不自禁,而朱鮪闻招,拒不受命,言自己并非刘氏宗亲,不敢受封王爵。引得众人一片唏嘘之声,当日刘稷抗命不尊被下狱问罪,今日朱鮪又行此举,也不知皇帝如何处置。可朱鮪不是刘稷,刘玄并未重处,只是借机分割朱鮪权柄,迁其为左大司马。而刘赐入关以来深得世族豪强之心,刘玄也很是戒惧,唯恐刘赐坐大,与刘秀遥相呼应,架空自己权柄,遂免去刘赐丞相一职,迁为前大司马,与朱鮪同列。

刘玄此番封王诸将,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绿林众将虽经诸多打压,远不似当初那般只手遮天,可现在毕竟有攻取洛阳之功,且抵御四方还多有依仗,必不能怠慢,就是那王常虽然是刘縯亲信,可毕竟在绿林中多有交集,也当好生安抚。李通虽然也是刘縯故旧,可毕竟有献谶刘氏接引诸部之功,不好薄待,免得受天下侧目。而如以往一样,厚封绿林,自然也要对汉室宗亲多加赏赐,方可平衡朝局。除此之外,对申屠建、胡殷、尹尊等亲信也予以封王,却故意对李松、赵萌冷落一旁,谁让他二人封王奏请,明为谏言实为逼迫,此风断不可长,还需小小警戒一下,故封王之事与二人无干,也好较其他人仔细品味一番。虽说如此,毕竟两人追随自己许久,助益良多,尤其在诛灭刘縯事上,李松劳苦功高,而攻取长安更是功不可没,故拜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委以朝中重权,凡事皆可便宜处置。除此之外,为了笼络关中世族豪强之心,刘玄又寻来滞留于长安,宗族尽没的安众侯宗室遗孤刘隆,拜为骑都尉,以示对最早起兵诛莽,兵败族灭的安众侯刘崇的追思之意。而前汉末代皇太子刘婴,一直被王莽软禁于省中宫室之内,不得与外人接触,以致汉军救出时已不识牛马,言不达意,几为痴儿。为收人心,刘玄在长安城中安置府邸,由朝廷供养。此外对关中申砀、王大、严春、董喜、王孟、汝臣、王扶、严本、屠门少等起兵之人也各自封赏不提。

除朱鮪执意辞去王位,更始皇帝初入长安共分得一十九王,大多封地仍在朝廷控制之外,封王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质。为了抵御赤眉、荆州、益州、凉州、冀州等割据势力,戍卫京师,刘玄遣出刘嘉就国汉中南郑、刘赐就国南阳宛城、李通就国镇守荆州、王常就国南阳邓县行南阳太守事,另使刘信东征,讨平扬州地方势力。而朱鮪既遭绿林排挤,也正好趁此机削弱朱鮪在京师力量,遂遣朱鮪、李轶领本部数万兵马驻守洛阳,以备赤眉西侵。

朱鮪在京城受人冷眼,即使昔日的绿林兄弟也多将自己视为异类,着实呆不下去,既有皇命出征,又何苦在京城受人冷言冷语?遂与李轶点齐人马,灰头土脸离开了长安,而其他藩王也各自整军开赴属国。

就当刘玄在长安初立之时,凉州隗嚣终于对皇帝使者有了回应。隗嚣闻汉帝已定都长安,紧邻凉州,而自己当初打出尊汉旗号,更立汉室宗庙,示天下尊汉之心。今朝廷已重回长安,再也无从推辞,毕竟偌大凉州多是冲着自己尊汉之举而投效自己的,若弃汉帝征召旨意,未免言行不一为人所弃,遂移书来朝以示忠心。然谋主方望虽然当初力主隗嚣尊崇大汉,却不过是以此为口实收拢凉州郡县,今汉室初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更始皇帝成败仍未可知,故而一再劝说隗嚣,暂罢入朝之念,雄踞西北以观天下。隗嚣却觉方望此举与前言自相矛盾,遭人耻笑,拒绝方望之见,气得这首席谋主留书辞谢而去。未过许久,隗嚣留杨广、王遵、周宗谨守雍凉,自领隗崔、隗义,一并入朝拜见皇帝。

隗氏雄踞西北,兵甲十万,有这般实力投效朝廷,令汉廷实力大增,刘玄喜出望外,鉴于前番赤眉的教训,再不敢薄待此等地方割据,即拜隗嚣为右将军,相与甚厚,只是为防隗氏坐大,对隗崔、隗义等人依旧冠以旧号,别无封赏,又赐众人豪宅于长安,伴于帝侧。

有了隗嚣投效朝廷,先前大汉的那种被四方割据围作一处,而显得危若累卵的紧张局势迎刃而解。有了凉州作为强大后盾,又有关中虎视天下之险,刘玄焦灼的心情一下子转好起来,四方强敌都不足为患,转瞬间那种君临天下的狂喜空前膨胀。放下了久压身上的重负,刘玄委政于李松、赵萌,心满意足地回入后宫之中,偷享一时的安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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