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丽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阴森了，她站在一旁，抬眼直勾勾地盯着笑嘻嘻的宋坤：“你胡说什么？我家不是殡仪馆，根本就没有什么尸臭味！”
宋坤慢悠悠地说着：“不会的，阿姨，你相信我，我鼻子很灵的，尤其是对于这个味道，我从来不会弄错的。”
说着，他的眼神又移向了躺在床上的乔丽的丈夫张显。他鼻子用力朝那边吸了一下：“阿姨，这味道好像是从床上传过来的，我去看一下。”
不等乔丽开口说话，他就朝床边走去，刚伸手要先开被子，他发现自己的手被乔丽擒住了。
宋坤看向乔丽，顿了顿才低声说道：“阿姨，你的脸色怎么比叔叔还难看啊，是不是你也生病了，要不要吃点儿药啊……”
“我再说一遍，我的事儿不用你管，你现在马上给我出去！”乔丽咬着牙说道，她的眼中像是有一把刀子似的，直直地朝宋坤插过来。
宋坤依旧是笑嘻嘻的：“阿姨，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啊，我说有尸臭就是有尸臭。”他的手往后一扯，就轻松地摆脱了乔丽。
接着，他赶紧上前揭开张显身上那几层厚厚的被子，果然，刚刚掀开被子，一股浓重的味道就从被窝里冒了出来。
此刻的宋坤神色已经变得严肃起来，他把手指放在张显的鼻息处探了一下，果然跟他预想的一样，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而后他伸手搬了一下张显的头，发现他的耳根处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斑。
那些尸斑的数量不在少数，再加上这股浓烈的尸臭味，宋坤已经可以明显地判断出，这个人死亡的时间不短了，至少在一个月以上。
宋坤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人中，已经萎缩了一小部分，导致双唇无法闭合，一点点的门牙从两唇之间露出来，近看竟有几分狰狞可怕。
“阿姨，你弄错了，尸体的保存其实不是这样的。”宋坤将张显身上的被子一层层抽开：“我知道你怕温度高了，叔叔的身体会坏掉。其实，你不知道的是，低温保存尸体是要在冰柜里，完全无菌的环境下，你看你现在开着空调，这屋子里的湿度这么高，其实湿度越高，细菌也更容易滋长，他的尸体也会臭地更快……”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宋坤突然感觉后脑勺麻了一下，他转过头去，看到乔丽手里举着一个台灯，脸色阴森地像笼罩着一层乌云。
他看见那个铜制的台灯上，有一点点的血迹沾在上面，渐渐地，宋坤感到发麻的后脑勺有些疼了，他伸手摸了一下，有些湿润，看了一下手上，满手的鲜血。
他看向乔丽，嘴角微微颤抖：“阿姨，你这是……”
乔丽盯着他，狠狠地说道：“我警告过你的，是你自己不走，你还掀开了我丈夫的被子，你这就是找死……”
宋坤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他两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乔丽见状，把手中的台灯扔掉了。她的力气很大，拖起宋坤就朝屋子外面走去。
她把宋坤捆在一把逍遥椅上，她记得张显身前最喜欢坐在这里，用紫砂壶泡着一壶龙井，就这么一边摇，一边看着电视。
宋坤后脑勺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不过他此刻依旧是昏迷着，看来刚才那一下，确实是伤的不轻。
乔丽把张显身上的被子一层层拿下来，堆到一边。一旁水盆里的水还是很冰凉，她替张显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她看到他的身上，果然比之前的霉斑更多了些……
她绞了一个帕子，小心地替丈夫擦拭着身体，她看着那些皮肤，已经干枯发硬，摸上去就像是一块粗布条，尽管如此，她还是细致地，一点点地将丈夫身上擦拭地干干净净。
时候，乔丽又从柜子里替他翻出了一件衣服，她一边替他穿着，一边说道：“张显啊，这衣服上次你说大了，我已经拿出改过了，你穿穿，看合适不合适。”
那是一件丝绵的休闲衫，料子摸着很舒服，颜色也是丈夫最喜欢的藏青色。领口处有一圈红色的条纹，将他整个人显得特别精神。
穿上休闲衫的张显斜靠在床上，除了眼睛是闭上的，跟正常人几乎没有人区别。她坐在他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是一抹甜甜的笑容。
乔丽握着丈夫的手，很他僵硬的手心十指相扣，突然发现他的指甲有些长了。
其实张显很爱整洁，每周都会修剪一次指甲，从来不会让它长得太长，这些露出来的指甲，是因为他死后身体水分的流失，指尖往后移，指甲才显得过长了些。
“我帮你修修指甲吧。”乔丽温柔地看向闭着眼睛的丈夫，尽管他已经浑身冰凉，但她还是尽量将整个身子都缩在他的怀里，好像这样，彼此都能够温暖一些。
她像以前一样，拿起丈夫的手，一点点，小心地替他修剪着指甲：“张显啊，你这十几年的指甲都是我替你修的，我知道你不喜欢留着指甲，一点点都会剪掉，你看你十个手指尖上，都磨出老茧了。”
说到这里，她特地想拿起张显的手看一下，这才发现他的手肘已经僵硬了，根本就拿不起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便站起来，从衣柜里退出来一个小型的折叠轮椅，将张显一点点往上抱。
张显比宋坤瘦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乔丽却感觉他比宋坤的身体要重，她听说人死了之后，身上所有的灵气都会往下坠，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所以死人要比活人重得多。
替坐在轮椅上的丈夫梳着头，梳子有些打劫，轻轻一拽，一块头皮就拉了下来。那头皮里面冒着的不是血泡，而是一点点黄白色的干瘪的组织。
乔丽愣了一下，赶紧把那块拉下来的头皮又覆盖上去，那块头皮刚刚盖上去，却又掉了下来。
她从地上捡起那块头皮，肉色的皮肤上沾着一大片毛囊，那些头发杂七杂八的交织在一起，她把它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又在衣柜里翻了一下，终于翻出了一顶帽子。
她小心地替丈夫带上帽子，虽然秋季穿的丝绵休闲衫配厚厚的棉绒帽子，好像有些不太协调，但是乔丽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这样，丈夫那缺了一块的头皮，就不会暴露在外了。
乔丽在丈夫耳边低语了一声：“皮蛋瘦肉粥，好了，我推你出去吃吧……”
安静的客厅里，宋坤还在昏迷中，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一直在他左右徘徊，终于它忍不住了，伸手一下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
宋坤却依旧是一动不动，见了这种状况，它很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它听到卧房的门开了，它吓了一跳，赶紧躲到宋坤的椅子后面去。
乔丽推着丈夫已经出了门，外面的温度比里面高了很多，她低头看向张显：“之前都是在屋子里吃的，我知道其实你一直不喜欢在床上吃东西，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我就推你出来吃吧，正好，你也能透透气了。”
说着，就把张显推到了餐桌前，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碗皮蛋瘦肉粥，香味正一点点向四周蔓延，她轻轻洒了一些翠白嫩绿的葱花在碗里，再用勺子搅动了几下，那碗香粥就立刻变得秀色可餐了。
乔丽在张显的对面坐了下来，用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稀饭，却并没有吃。她看向一旁的宋坤，见他还在昏迷中，她似乎有些不放心，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又替他检查了一下，后脑勺的伤口，见并没有流血了，脸上的神色这才放松了些。
她转身的时候，听到有电话的声音响起来，来电的是座机，已经很久没有响过了。乔丽在迟疑了片刻后，才慢慢朝那电弧走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跟她预想的一样，是张显的女儿打来的，她喂了一声后，电话那头人这才说道：“乔姨啊，我爸呢……”
乔丽哦了一声后，她看了一眼正在轮椅上的张显，很平静地说着：“你爸刚刚喝了点儿粥，现在正在休息，你……有事儿吗？”
“哦，没事儿，他睡了就不用叫醒他了，你跟他说一下，中秋节我们要带着孩子出去玩儿，就不能回来看他了。”
“哦，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
电话那头女子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后，她试探性地说道：“我哥呢，他这段时间回来过吗？”
“他也忙，打过电话了。”此刻，乔丽的脸上不悲不喜，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
电话那边的女子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正好这时，她身边的孩子好像哭了起来，她赶紧就说要先挂电话了。
乔丽说好，在挂电话之前，她还特地地嘱咐对方了几句后，就结束了与她的通话。
她看向那个依旧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的身体，她没有立刻走回去，而是蹲下来拉开了电视柜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