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些银两递给小二,小二一见有人付钱了,也就不再为难,朝刀爷说了声:“您慢用。”转身便离开了。
刀爷看了看男子,见来者气度不凡,一眼便猜出这男子必定不是常人。刀爷感激他刚才替自己解了围,冲他客气地说道:“多谢这位兄台相助,明日我还会来这里,到时候兄台的钱,我必当加倍奉还。”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坐了下来,他让小二再拿来一个酒碗,倒了两碗酒,也不客气端起一碗就自顾自喝了起来。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何必如此计较。”说着,他举起另一碗酒递到了刀爷面前。
刀爷也坐了下来,他接过男子递过来的酒,顿了顿后边说:“这酒钱虽然看似不多,但也是你的财物,我不太喜欢欠别人人情,钱我肯定是会还给你的。”
看着他如此坚定的眼神,男人也不再勉强了,他笑了一笑,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边说道:“我只是过客而已,明日我定不会再来此酒馆了,那钱,你又该如何给我呢?”
“那……”刀爷犹豫着。
见了刀爷的这种表情,男子笑了一笑,他拿起酒坛,又为自己将酒斟满:“这样吧,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我倒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男子嘴角那抹微笑越来越神秘,他放下酒碗,看了看刀爷放在自己右手边的桌子上的那柄长刀。
刀爷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自己的刀,他伸出手握了警觉地一下那把刀。男子眼里的余光注意到了刀爷的举动,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兄台不必多虑,英雄不夺人所爱,这把刀看起来不起眼,但看兄台对它如此紧张,想必定是一把好刀。”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一笑:“这样的好刀,必定得来不易,我只是想知道,兄台是如何得到这病柄宝刀的。”
听到男子这样说,刀爷举着酒碗的手抖动了一下,他的眼睛左右晃了一下,他犹豫地看了一会儿身旁的男子,见男子也不喝酒,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刀爷看见那男子虽然比自己年轻许多,但眼中流露出的那份稳重却与他的年龄并不相符。
“你——到底是谁?”
男子笑了一下,他的身子朝后面挺了一下,随即他操起了手:“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换,你告诉我这柄长刀的故事,我便告诉你我是谁,这个交易如何?”
刀爷坐在位子上考虑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心里在猜测这男子是不是自己的哪一个仇家来找他寻仇的。
年轻男子始终都是笑着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中,略带几丝神秘,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烟波之中涌动着暗潮。
刀爷又看了一看自己的长刀,他的手在上面轻轻抚了几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吧,我现在就把这柄刀的故事告诉你……
我叫殷卓阳,是个孤儿,从小便跟随我师父在一个镖局里走镖。我师父对我非常疼爱,他的武艺非凡,我这一身的功夫都是他传给我的。
我师父常说我是一个武学奇才,他常说他很愧疚,因为不能送我一件好的兵器。我记得那一年,我跟随师父走镖,途经南阳,路过一条山林的时候,遇到了劫匪。
那一场厮杀相当惨烈,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身边全是尸体,鲜血流成了一条小溪。
我不顾身上的伤痛,向四处看去,我发现我们押送的镖件,已经被洗劫一空了。我非常害怕,我到处找我的师傅,终于再镖车的后轮处,发现了他的尸体,为了保护镖件,他已经被砍得面目全非了。
我趴在师傅的身体上大声痛哭了很久,最后我用自己的双手,在一旁的小树林里挖出另一个坑,把我师父安葬了。
在安葬了师父之后,我身上的伤痛也越来越难受,我沿着山林中的小道,一路跌跌撞撞朝前走,我身上的血越流越多,我感觉自己就要活不下去了。
就在我快要走不动的时候,我隐约看到前方是一个山神庙,我一步步,蹒跚着朝它走去,我决定就让自己死在里面算了,这山神庙虽然破旧,却可以作为我的归宿。
我靠在山神庙破旧的墙体上,我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我听到外面有打雷的声音,看样子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我盯着庙堂正前方的山神,此刻他也低眉正对着我,我希望他能保佑我在死了之后再见到我的师傅,并希望他能告诉我师父,不要走太快了,因为——他的徒弟卓阳马上就要来找他了……
就在我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我听到一阵推门而入的声音,我微微张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几个穿着蓑衣的人从庙门处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人脱下了身上的蓑衣,我看到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似乎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我,她朝我走过来,她俯下身子看着我,我看到她的一双眼眸犹如杏花春水……
是她救了我的命,她叫霜霜,南阳马家的三小姐。南阳马家我是听师傅经常提起过的,他告诉我马家铸造的兵器天下一绝,普天之下,那些知名的神兵利器均是出自这里。
师傅还说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会去登门拜访,为我求的一件神兵,可是现在他已经深埋黄土之下,这愿望他是永远也无法实现了。
因为霜霜的关系,我留在马家做了下人,我干的活儿就给铸铁的师傅打下手。我常常都会看到一件件上好的兵器在锻造师傅的手下被打造出来,那些兵器看得我非常向往,我经常会盯着它们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
我偷偷地把那些铸造兵器剩下的原铁的下脚料收集起来,虽然每次只有一点点,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可以亲手为自己铸造一把好刀。
那天我又捡到一块比较不错的原铁下脚料,我背着旁人,偷偷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就在我藏好东西出门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后面叫我。
我转头一看,是霜霜。
霜霜正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着我,她的眼睛似乎有灵性,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却已经走到我面前来。
“你收集的那些,还差多少啊?”她突然问我。
我有些惊讶,抬眼看着她,她冲我神秘一笑,我看见她手上拿着一串钥匙,我认出来了,那是她爹随时都挂在腰间,用来打开铸铁原料库的钥匙。
“你屋子里的那些,不过是些边角料,铸不成好刀的,而这把钥匙能打开的地方,都是你想要的东西,你要吗?”她调皮地冲我眨眨眼。
“我……”
“你要你就说话啊……”
“……我要!”
那天晚上,铸剑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替我拉着风箱,我甩开膀子学着铸剑师的样子,一下下敲打着,炉火在熊熊燃烧,我终于造出了一把长刀。
我举着那把亲自锻造出来的刀,心里自然是相当的欢喜,这刀虽不如马家铸剑师亲自打造出来的那般精细,但对我而言,已经是如获至宝了。
当时的我,完全沉浸在欢喜之中,却不想,霜霜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我殷卓阳活了二十年,从未如此贴近过一个女人。
我感觉有浴火在身上熊熊燃烧着,我转身,正对上霜霜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我一把抱住了她,并将她放在了铸剑台旁边的枯草堆上……
霜霜说要嫁给我,她要跟我私奔,她让人带给一张纸条,我看到那纸条上写着:山神庙中,不见不散。
我带着我和霜霜一起铸造的那把刀,离开了马家,来到了我与霜霜第一次见面的山神庙。我发现这座山神庙比之前更破旧了,它孤单地矗立在那里,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塌一样。
站在山神庙前,我苦苦等了她半个月,她却始终没有到……我担心她出事,我跑回去找她,却得知她已经在三天前,就已经出嫁了。
原来霜霜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许配给了别人,那户人家是马家的世交宋家,迎娶她的正是宋家的大公子。
得知这一消息后,我整个人几乎崩溃了,我不相信霜霜会这样对我,不行,我要去找她,我要找她问个明白。
那天晚上,我偷偷潜入了宋家,站在霜霜的新房外,我看到了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身影,我好几次都有冲进去把她带走的冲动,但最后我还是忍住了。
我看到宋家公子进了房间,没过多久,房间里的烛火就熄灭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狼狈地离开宋家的,我只记得那一夜大雨倾盆,我一路走,一路仰天长笑,我笑自己异想天开,霜霜是马甲家的小姐,跟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她是那么高贵的身份,我有什么?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她——怎么可能会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