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起身在屋檐下找来一个弯提柄的小木盆,又从家里盛水的大木桶里舀出一大竹筒水,把这个小木盆洗干净了。她从家里找出一块约一尺宽两尺长的干净家织布当作手巾,再用盆装上水后,提到了蓝鬼的床前,为他擦洗了一下脸和手脚。
这蓝鬼长得手大脚大,毫毛细密黑长,毛茸茸的。文氏早准备了一个小瓷碗并装了一点点自家煮的红茶,在里面放了一大条羹盐,端了过来,放在一旁。老人又转身回卧室找来了一块柔软的旧蚊帐布,放在碗内。秀姑对鬼子的全身仔细查看了一遍,主要受伤的部位就是右小腿和两膝盖并且都是摔伤的。两膝盖只是表皮伤,伤得最重的是右小腿,有一道很深的口子,流血很多。前面包扎的那块小布片,已经占满血污,她小心取下后扔进火里烧了。
文氏端来盐茶水,帮鬼子小心翼翼地擦净了伤口。秀姑取来刚捶细的草药帮鬼子敷在伤口上,没有包扎。这药在捶细后,本身就有粘液,敷在伤口上过上几个小时就变干不掉。
往后的几天里,蓝鬼一直躺在床上静养。9月的越城岭,在白天的气温依然很高,呆在家里也会出汗。见他没法洗操,秀姑过意不去,也就装点温水过去给他擦擦身子,反正仅此一家住在山里面,除了自家人,外面没有人懂。
这蓝鬼,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非常年轻,长得也很结实。他只是双腿有伤,双手可以自己解开衣裤,自己擦洗,只是不方便弯腰和提水。在他解开上衣之时,秀姑见他胸肌非常发达,胸毛很多很长,肚子不大,体形非常性感。看得秀姑都面红耳赤,心儿咚咚地跳。
蓝鬼用秀姑递来的湿手巾,从上往下擦洗身体,并不断让秀姑用水搓洗干净。秀姑站在一旁也只是帮助蓝鬼洗一下手巾,因为他不便弯腰。蓝鬼用手巾伸进内裤擦洗下身时,秀姑每次都有意扭头回避,无伤大雅。
处理好蓝鬼的事以后,秀姑又担起忧来,她找到婆婆聊起这事。
“这日本鬼子养好伤以后,会不会对我们不太安全?”秀姑问。
“很难保证,但咱们对他有救命之恩,估计他不会乱来。”
“万一他不讲良心呢?”
“那也没有办法,咱们就听命吧!见死不救,十恶大罪啊!咱们救人一命,会积下阴德,相信好人好报!”
“我还是不太放心!”
“现在是乱民世界,危险是随时都有啊!救他一命,我什么都不图,就相信好人好报。万一咱们家大根在外面受伤落难,也盼着有人行好啊!”
秀姑点了点头,婆婆接着又压低嗓音说:“这事千万要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这日本鬼子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救他是算通敌行为啊!万一被政府的人知道了,我们是要被杀头的。”
“这个我懂,妈妈!附近就咱们一家住在山里,只要我们不对外讲,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
“只要他的伤好了,就马上让他走,免得我们也担惊受怕!”
“那是!那是!”
“哎!妈妈!我们救了他的命,他走之前,会不会感谢我们,给我们点钱呢?”秀姑笑着问。
“给点钱也应该,但当兵的能有什么钱啊?再说,我也没想过图他什么钱。”文氏满脸严肃。
“随便说说嘛!您就那么当真,你以为我是财迷啊!他连个包包都没有,怎么可能还有什么钱。”
婆媳俩交换了意见,秀姑的心相对踏实了一点。
往后的几天,蓝鬼每天只喝点治伤的草药,腿上外敷的草药,只要不感染化脓,并不需要更换。时间一久,伤口就会结疤并逐步变小。判断是否感染,也不需要打开外敷药物来看,只要伤口周围不发红肿痛就没有事。不感染的伤口,过几天就会发痒,长出新肉。
秀姑白天要去外面地里劳动,为庄稼锄草施肥,晚上回来帮助蓝鬼擦洗一次澡。几次擦澡以后,秀姑也就习惯了,变得也更为大方。
婆婆文氏也打起精神,每天负责煮点吃的。老人虽与蓝鬼语言不通,但她想通过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来感动蓝鬼。让他知道自己与秀姑都是好人,是真心帮助他的人,希望他良心发现,不乱杀无辜。
至于鬼子见不得女人之事,她与秀姑也早有心理准备,如果真要发生这事,自己虽不情愿,但也不至于实在无法容忍,再说这蓝鬼既年轻也长得如此之帅,真要发生点什么,也就算了吧。反正在这山里唯此一家,别无旁人,真有这事,也不至于让其他人耻笑了去。
这次救人,婆媳俩没有想得太多,也没有区分敌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其功德无量。孩子都是父母的心肝宝贝,也许这蓝鬼侵华也情非得已,正如大根被强征入伍一样。要是蓝鬼的父母能有一双千里眼,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的孩子负伤倒地,正在慢慢地流血死去,而路过的人又视如草介,无人相救,岂非如同万箭穿心!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自己面临死神,而是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在本可不死的情况下而慢慢死去。
这次救人,婆媳俩既不为名,也不为利,只是良心使然。秀姑虽然提了下钱的事,但也只是与母亲开开玩笑。一段真情,一次生命,又怎么可以用钱来衡量。一提起钱,那是对一种美好心灵的玷污,是对一种崇高情操的亵渎,当然,也是对一种民间友情的否定。
往后的几天,蓝鬼的伤越来越好。虽然双方语言不通,但蓝鬼经常以满意的微笑和感恩的眼神,来表达对主人一家的深深谢意!并不是每一种感谢都可以用语言来表达,而能用语言就能表达的感谢,往往都是非常肤浅和表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