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马可打电话来,说想看看墨莲工作的地方,墨莲便约了他到十里湖的望湖亭见面。
望湖亭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建在湖中,平时并没有什么游人,也许正因为此,使得这里的景色十分美丽,湖里生长着一些荷,却并不浓密,东两枝,西五枝的,绿叶粉荷点缀在湖面上,形了一幅构图优美的水墨画,岸边生长着粗壮的柳树,柳枝细细柔柔,一直垂到了水面上。望湖亭由木头建成,立在湖中,由九转亭廊连接到岸边,亭中的柱子上刻着由书法名家书写的诗词,亭子的檐枋上则描绘着传统花鸟绘饰,古色古香别具风味。马可欣赏着亭柱上的书法,不留意间墨莲已到了。
马可和墨莲并排坐到了亭中,马可笑道:“这十里湖的风景倒和你家的碧波湖有些像,只不过比碧波湖大得多。”
墨莲掩嘴笑着,说:“是同样荒无人烟吧!”
马可摇摇头:“现在想找这种地方可难了,到处都是人。”
墨莲点头道:“碧波湖也早就变样了,树林没有了,通了马路装了路灯,人越来越多。”
马可叹道:“大势所趋,静土难寻啊。”
墨莲问道:“你多久没回去了?”
马可道:“不会回了,我父母我读高中时就搬到我邻城了,我奶奶也早就过世,那边没有亲人了。”
墨莲便说:“哎,我外婆在我中考那时就过世了。”
马可啊一声:“可惜我们后来没有再见面。”
墨莲又半开玩笑地说:“听说你读高中时就谈恋爱了呀,你肯定想不到联系我啦。”
马可倒是沉默了半晌,才答道:“不算谈恋爱,只是单恋,她并不喜欢我。”
墨莲并没有再问,也沉默了。她想,从中考过后,两人各有生活,这其中发生了很多事情,也许并不需要知道得那么详细,如同两个世界,各有各的发展轨迹。
她又突然意识到,她从小学到中学,她一直只是享受着马可对她的关怀与爱护,她只是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何曾关心过马可的思想与世界?何曾问过马可身上发生过什么?何曾思考过马可在想些什么?于马可来说,她才是那个非常自私的人啊。
墨莲有些愧疚地看着马可道:“马可,对不起。”
马可却以为她在为他的单恋抱歉,挥手笑道:“这不算什么,谁没有青春萌动的时候啊,只不过是年少无知罢了。”
墨莲又道:“马可,从小我就神神叨叨的,说看到鬼怪,和你一起打蛤蟆精,还说我是龙女,我再问你,你真的相信吗?”
马可神色有些迷茫:“说真的,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是假的,但是,我又觉得你说的是真的。哎,我好像想起来,小时候我也见过蛤蟆精来着,这是真的吧?跟做梦似的,总觉得有些魔幻。”
墨莲站起来,仰脸笑道:“马可,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那么诚实。”
马可望着墨莲明媚的笑脸,觉得心跳在那一刻都静止了。
墨莲靠近马可微笑着:“我从来不会骗你。”
马可不由点头道:“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墨莲伸手递给马可,马可心里想着墨莲的意图,不由有些紧张,脸便红了,可是自己一直思念着墨莲啊,他没有对她说,高中的那个女生长得有几分像她;他没有对她说,从初中开始墨莲就很少主动和他说话,他总是猜测墨莲不再把他当朋友;他没有对她说,总是转学的少年面对陌生的面孔,多少个夜晚都会梦到她……他确信,自己一直想念着墨莲。
只是,人生在世,不过是凡尘俗子,哪能有那么多坚持?但现在,命运又让他们相遇了。他不禁暗暗激动,紧抿了嘴角,捏住了墨莲的手,他想告诉她:“以后都要在一起,再也不要分离了。”
谁知,两只手刚刚握住,两人便双脚离地,飞向了湖面。马可吓得失声大叫,惊慌地望着墨莲。却见墨莲正含笑看着他,她说:“别怕,看,我们在飞。”
马可便安心了。
墨莲牵着马可,从一片荷叶飞到另一片荷叶,像一对蜻蜓。他们从白云中穿来穿去,将云朵捏挤成各种形状,他们在水底下漫步,观赏着水底世界,鱼儿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
这样玩耍了一天,到了傍晚,他们才又回到湖边。墨莲松开马可的手,歪头笑道:“好玩吗?”
马可想了想,却有些失落,他皱着眉头说:“墨莲,你现在这么厉害了,你还会理我吗?”
墨莲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好不容易才又相遇!”
这日墨莲正在洞庭湖龙宫园内游玩,突听见几个人的说笑声,扭头望去,便见一群姿色艳丽的女子叽叽喳喳地边说边笑快步进了大殿。墨莲知道尹洛正在大殿,便也跟了上去。
就见那些女子们拥在尹洛案前,有的叫着哥哥,有的叫着龙君,热闹得很。这时有个眼尖的瞧见了墨莲,便嬉笑道:“看,新人来了!”
众女子便都回头看她,上下打量着,又或笑着指指点点。
尹洛起身拉着墨莲道:“来,我介绍给你认识,这都是湖主仙卿们,你以后要多向她们请教请教!
尹洛一一介绍了,大家互相见了礼,一个湖主便笑道:“哎,龙君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前段时间还喊人家小甜甜,现在就变成仙卿了!”
众人便哈哈大笑。墨莲不知什么情况,听了有些尴尬,只得跟着微笑。
这时又有一个道:“你还敢自称小甜甜,幸亏胭脂虎不在,否则定会撕了你的嘴!”
那个道:“哎哟,我又不怕她,但是这位龙公主,我看着倒是太和善了,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胭脂虎。”
又有说:“你莫要看人家面相和善,我看龙公主周身隐有祥云护体,又是水龙之身,实力定是不凡。”
墨莲若到现在还听不出来话头便真是个傻子了,但她初来乍到不明经过,又不是个圆滑世故的人,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只得望向尹洛。
尹洛便笑着挥挥手:“你们到这儿来干嘛的?有事快说,无事退朝!”
众人又嬉笑了一番,才向尹洛汇报了各湖的状况,便纷纷告辞了。
尹洛让墨莲先坐,自己坐在案上处理一些公文。墨莲虽静静坐着,心中却忐忑不安,不知这胭脂虎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她应该很不开心才是,但实际上情绪却十分复杂。
墨莲望向尹洛,尹洛正专心地奋笔疾书,仙界还保持着使用毛笔的习惯,他坐得端端正正,下颌微收,额头宽阔,显得睿智而威严,不由让人生出敬畏之心来。她觉得她一定是爱尹洛的,虽然她对尹洛的以力量为上的思想和对凡人如草芥的神仙做派让她有些不满,但尹洛改变了她的人生,他帮助她,教导她,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光里拯救了她。她应该将他当天神一样崇拜,她应该死心踏地爱他。可是,为什么自己想要退缩?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像点燃了燎原之火,她想起了年幼时马可拿着棍子帮她在前面赶蛇,马可当着全班人的面说他认为墨莲最好,马可和她在泥坑里共养一条小鱼,年少时马可坐在身后轻绕她的发丝,马可在背后偷偷提示答案,现在的马可一如即住地毫不犹豫地相信她……她想得出神,直到尹洛来到了她身边,她也没有发现。
尹洛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墨莲做贼心虚似地连忙站起来说:“没……没什么。”又马上转移话题问:“湖主们说的胭脂虎是哪位呀?”
尹洛笑道:“她啊,过些时候她会来的,你自然就看到了。”
墨莲道:“我听湖主们的语气,好像她跟你关系不一般啊。”
尹洛说:“她是我百年前在山中遇到的一个妖仙。不过,你不必困挠,你是龙女,一定会是我的龙后。”
墨莲困惑地道:“你的意思是,她是你的情人?”
尹洛大笑道:“若按照人类的思维,大致如此吧。”
墨莲摇摇头道:“我并不稀罕龙后的称号,我只想要一个爱我护我的夫婿,在两个人中间是不可能插下另外一个人的。”
尹洛疑惑地道:“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
墨莲道:“既然你先遇到她,我可以选择退出。”
尹洛皱眉道:“你说什么小孩子话?我们已订过婚,天庭谁不知晓?你莫非还有什么顾虑?我龙君娶妻只可能是龙女,妖仙不可能做龙后的,洞庭湖中以你为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墨莲有千言万语噎在心头说不出口。想爱马可,却与尹洛有婚约,想和尹洛过一辈子,却发现观点相左,恐难以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