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我的寻呼机又响了。打完电话我才想起,自己床下还有包东西呢,这几天太忙居然把它忘了。我向护士们请假,可她们成心拿我一把,于是好话说尽,媚眼用绝,最后答应把寻呼机借给她们玩儿两天,吃辣椒的白衣天使们才破例给我半天假。
我跑回基地时是下午三点多,基地院里很冷清,同事们都去工地了。我钻进床下摸到那包东西时,心才放下。还是刘萍对,谁又能想到我这个穷光蛋会有金子。
此时,徐姐追了进来,“方路!你怎么回来啦?好了吗?”
“大后天才出院呢,我回来拿点东西,您可别跟人说。”我揣起东西就想溜。
“小周来看你了吧?年轻人打架不记仇。”徐姐跟在我后面问。
“她?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玉玲来回折腾什么?她还不死心吗?
“你不知道?”徐姐十分惊奇。“我还以为她是特地回来看你的呢。”
“她现在人呢?”虽然情断,但未必意绝。我也怕她干出什么荒唐事来。
“走啦!”徐姐看来是落伍了,她永远也不可能再理解年轻人的事了。“唉!就来了三天,说是有事,天天跟着小张往城里跑,我还以为是看你呢。”
没看出她有这么深道行。我琢磨了一路,也没搞明白玉玲唱的是哪一出。其实我根本不愿再为她费什么脑子。明天才拆线呢,路上刀口处还有些隐隐做痛。我还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躲开熟人。等看到刘萍住所的大门,我的心又开始蹦起来。
“你?你白了。”刘萍看见我很诧异。
“可不白多了。”我暗自发笑,在医院里捂了好几天真见效。“几时回来的?”
“昨天,明天我就进山了,给你带回点东西。”刘萍打开旅行箱,拿出一件衬衫。“你试试。”
“专门给我买的?”我象吃了蜜似的,嘴咧开就合不上了。
“捡的。”她瞪我一眼,就斜靠在床上,象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托着腮。“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我很感慨地摇摇头,玉玲就从没有这份心思。
“好象有点短?”刘萍走过来上下使劲拽了拽。“我没给你这么高的人买过衣服。”
“没事儿,塞到裤子里正好。”
“你这是怎么了?”刘萍“腾”地站起来,指着我小肚子上的纱布问。
“阑尾炎,挨了一小刀。”
“我说你怎么白了呢。”刘萍笑着走过来,仔细看了看伤口。“哪天拆线?”
“明天。你那包东西还要不要?”我象捡了个孩子似的急于脱手。
“不着急,下回再说。等我再攒些,一起带到成都去。”刘萍依然在为我这件衬衫惋惜,不时地拽两下。
我一把将她拦腰抱住,脸深深埋进她蓬松柔软的头发里。“你想不想我?”那阵阵幽香让我的声音颤抖,手很自然地向她的衬衣里伸去。
“不想。”刘萍竭力推开我。“一身的药味。”
“没办法,医院里全是这味儿。”我心满意足地倒在床上。
“你没勾引医院里的小护士?”刘萍整理着被我弄乱的头发,阴阳怪气地问我。
女人是不是都天生的神经过敏?我想起玉玲以前也常用这口气套我,幸亏自己问心无愧,否则当着刘萍的面我还真说不出瞎话来。“我都半条命的人了,还有那份闲心?再说。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又伸手把她拽过来。
“嘴真甜!”刘萍顺势倒在我怀里。“说,你以前有几个女人?”
“她们都不能和你比,真的。”我解开她的衬衫,一双妙不可言,浑圆似玉的乳房鸽子似的要飞出来。我的手不禁又抖起来,那双乳宛若地平线上的两个小沙丘,我正艰难地向丘顶攀着,每一步都会深陷下去,而每走一步,本来深深的足迹,立刻就平复如初,光滑似镜了。
“算了,你还没出院呢。”刘萍想推开我起来。
“行,我行。”我执着地强按住她,另一只手继续在她身上探索着,寻觅着。那高峰低谷波浪起伏着,似热带温暖的海洋,而我的手则是一叶小舟,颠簸着于浪尖上航行。
“不行,将来会落病的。”刘萍又要起来。
“为你,什么都值。”我跟个色狼似的赖着不让她起来。贪婪的吻使她无法抵抗。此刻我已感到那来自海洋深处的火山爆发,越来越剧烈,而我的小舟则继续游向汪洋彼岸避风港,那雨雾朦胧的小岛。湿润的海滩,俊俏的石崖,岛心等待我去狩猎的草场。我将在这片天地游走、徘徊、等待。等待着一声惊雷,等待着划破海天的一道利闪,等待着小舟最终靠岸时“咣”的一声。
“你真是个傻孩子!”脸皮闭上眼,口中喃喃地骂着我。
我知道自己就是利闪,就是惊雷。附下身去,如俯在一片白沙晶莹,阳光炙热的海滩上,此刻我撕下自己的衬衫时听到的不是扣子的崩落声,似乎是整个胸膛被剖开的声音。我的小舟终于靠岸,后背上的汗珠细雨般的淌下来。现在刘萍开始用声音抚摩我,用呼吸呼唤我,而我再次陷入神秘的癫狂状态,记忆于此刻永远是空白的。
离开刘萍的日子是无聊的日子,上工地成了消磨时间的办法。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队长来到我的宿舍。“周胖子呢?”队长把椅子上乱糟糟的脏衣服堆到周胖子床上。
“不知道。”我给队长倒了杯开水。
“肯定又找地方玩牌去了,他就没正经的。先不理他。”队长意味深长地瞥了我几眼。“小方,最近我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话,是关于你的。”
我皱了皱眉。公司里人平常都说得过去,我一个小兵卒子又招不着谁,居然会有人背后动刀子?以前老听说这种事,今天算是赶上了。“队长,咱干工作可是兢兢业业,什么活儿我都没嫌过苦。咱这么老实的人也会有人算计?”
“你的工作表现没的挑,大家都看见了。可咱们是在外地施工,做事总得考虑影响吧,小县城又是巴掌大的地方,屁大点儿的事也能传得挺邪乎。你干的那事都传到我耳朵里来了。”队长点支烟,神色沉重。
“什么事?”我越听越不痛快。
“咱不绕圈子,就是金矿女老板的事。你太年轻,涉世不深——”
“谁说的?”我感到血直往脑门上冲。
队长叹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谁说的并不重要。公司里形形色色也不奇怪。重要的是这破地方,人的素质实在不行,咱们做事要是再没点儿分寸,那——我听说,你住院的时候还往人家那儿跑过。有点——有点太不象话了。”
“队长,”我郑重其事地站起来。“我很尊重您。可您不应该干涉我的私事。”肯定是有人告密,我大概也估计到了是谁。
“我无心干涉你的私生活。”队长的脸红得挺厉害,“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是为你的前途考虑,再说出差几千里,我得为手下的每一个人负责,没点儿道行,开得了金矿?你知道人家什么背景?敢横插一腿,谁能担保将来不搞出点事来?”
“与公司无关。”
“孩子话,你是公司的人,能保证与公司无关?还是能保证出不了事?当然谁也不希望出事,可一旦有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向你的父母交待?我在这位置上还坐不坐?社会上混都挺不容易,全他妈勾心斗角,没事还得给你添堵呢。何况——操!”队长当着我的面头一次骂人。
“您放心。我有分寸。”我开始同情队长了,没想到,我这点屁事居然会影响公司内部的团结。
“希望如此。你年轻,社会阅历少,不是我嚼舌头,好歹也比你多活几年吧。感情纠纷的事最终都是男的倒霉,你这事我觉着凶多吉少。”队长走出宿舍时还仰着脸,在门口站了一阵儿。
不一会儿,周胖子跑进来。
“刚才我碰上队长了,他说跟你谈了半天。你小子得请客。”
“干吗,吃大户啊?”
“嘿!扣?是不是?”
“请你吃一顿倒没什么,可得有个理由。”
“上个月队长跟我说,想升你做助理。是不是谈这事来了?”周胖子跟先知似的双眼朝天。
“哪儿啊?”我突然觉出了点什么。“胖子,我到四川快半年了,得罪谁没有?”
周胖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没有哇!不过咱们这种国营企业都他妈跟近亲繁殖似的,关系一层套一层,有时候你也搞不清能得罪谁。怎么了?”
“操,队长怎么知道刘萍的事?”
周胖子两眼一翻,大拇指挑得高高的。“兄弟,可不是哥哥我。”
“我知道是谁。你说我招丫挺的了吗?”我没费多少脑筋就想通了。当然不可能是周胖子,他半夜里楞是把自己背到医院,又没白天没黑夜地守了自己两天多。这家伙就是嘴太损,心地倒不错。
“玉玲前一阵子回来,他可一直陪着那!”周胖子和我想的是一个人。“嗨!你操那份闲心干吗?当不当助理算个屁。我可听小张说,那女的傻有钱傻有钱的,怎么着,是开金矿的?了不得!”
“丫知道得还真清楚。”
“管他哪儿听来的。”周胖子没当回事,这家伙一肚子泔水,满脑袋钱。“蒙丫点金子花,凭你没问题。”
“去你大爷的,我想娶她当老婆。”
“哎呦!有远见哪!这可是条大鱼。兄弟,哥哥支持你,将来老哥要是没饭辙了可就找你了。”周胖子极其兴奋地满屋转悠,就跟他要娶个款姐似的。“早就该这样,傍款姐的道儿你都不用教。老哥给你指的可是条金光大道,甭听队长瞎掰,他一个小知识分子懂个屁!做人实在点好。我就没长成你那模样,怀咱的时候我妈在猪场喂猪来着。”周胖子又兴奋又惋惜。
“歇会儿,今天你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我他妈是看你有福气。”周胖子感慨不已。“又漂亮又有钱,你还图什么呀你?”
“图人。”我终于找到支持者了,周胖子这小子真不赖。
“什么都得图,缺一样也不成。”周胖子躺在床上,两眼望着顶棚出神儿。“我怎么就不行?也快三张的人了,白活!人哪,天生的本事!”
我根本没把助理的事放在心上。除情无大事,现在我关心的只是刘萍。事情巧得很,不久后队长又派我去广元买配件。出发的头天晚上,我发现有个广元的电话号码出现在寻呼机上。“是谁在广元呼我?”思之再三,最终我还是决定回个电话,反正基地的电话不花钱。
我举着话筒“喂、喂”喊了半天,终于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幽幽的叹息声。我立刻把话筒握得紧紧的,汗珠从手背的毛孔里一颗颗地挤出来。“你在广元吗?”我轻轻问。
“想听听你的声音。”刘萍象是自言自语。
“现在听见了?”电话那头许久没传来回音,我舒坦得浑身直痒痒。“想不想见我?”
“哪儿见去?”
“明天方少爷去广元办事,有缘千里来相会,想不想让我接见你一下?”
“真的?”
“你住哪儿?”
记下刘萍在广元的住址,我便在床上折了半夜跟头。我兴奋地向往着广元的一切,连江边的色情茶坊都充满了浪漫气息。刘萍无疑是爱自己的,这份爱也许有些荒唐,却真挚明净得如亘古荒原上的千年积雪。我觉着自己会永远沉浸在这份爱里,从梦境到现实,从地老到天荒。我的心在膨胀着,爱意充溢于我身上的每一条血管,在这份爱中,我的心灵被净化了,后来想想,觉得自己当时挺伟大的。虽然一阵阵的兴奋、希冀、彷徨接踵而来,但是更多的是种幸运感。我那时终于明白,爱是种撕肝裂胆,刻骨铭心的痛苦。前几天同周胖子聊起《神雕侠侣》,周胖子说杨过是神经病,可我却完全能体会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依依恋情。如果那时需要自己生死相许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且义无返顾。
我在广元的事很快就办完了。工作就是这样,跑上三个小时的路,办正事用不了五分钟。现在的互联网的效率是提高了,只是少了点人情味。
我来到江边等刘萍。初冬的阳光平和地铺在江面上,如无数片雪亮的银箔。缓缓的江流绕城而过。山色辽远,天高云淡,空气中充满水气。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我独自享受着宁静,享受着等待的温馨。没多久,我就看到刘萍从远处款款走来,手里还领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叫方叔叔。”大老远刘萍就指着我示意那孩子打招呼。小姑娘居然快步跑过来,欠着脚,亲了我一下。
“呦!真乖!”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伶俐可爱的小孩子,我拍了拍小姑娘的脸蛋儿。“几岁了?”
“四岁。”她一点也不认生。
“跟你妈一样可爱!”我把孩子抱起来。“叫什么呀?”
“赵萍萍。”孩子极其自然地搂住我脖子。
我瞥了刘萍一眼。“她爸姓赵?”
“我爸是少校。”萍萍非常自豪地大声说。
“什么?!”我的脑袋“嗡”的响了一声,差点把孩子扔到河里。
刘萍似乎早知道我会这样,她伸手把孩子接过去。“没错。”她眼神里甚至流露出挑战的意味。
“军婚?!”我望着江面,臭水河原来挺味儿的。
“都知道什么?”刘萍很平静。
“听说得判刑。”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一头扎进不法分子的行列。
“害怕了?”刘萍也望向江面,一条小船驶过来,船上渔家夫妇有说有笑,两个孩子站在船尾,竞相往水里扔东西,平静的江面很快出现几个水圈,水圈越来越大,船上大人哈哈笑着把东西甩给孩子们。
“走吧,该吃饭了。”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双腿麻木,嗓子干涩。
我们在江边小路上默默走着,谁也不敢把目光投向对方。沉默如江水将大地分割,沉默似远山上的重重迷雾,让我们相对却看不清彼此的面目。萍萍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跑着,她不时地回头向我们微笑或招招手,和煦的风把她黄褐色的柔软长发吹散,孩子每一次清脆的笑声都在江面回环良久。我忽然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趣,祥和、宁静、温馨似水。如果小姑娘姓方,那一切就太完美了。“萍萍整四岁?”我问刘萍。
“是。”
“不烦人,很懂事。”
“幼儿园里学来的。她在江油最好的幼儿园,每个月四百多块。当时她爷爷嫌贵不答应,幸亏我坚持。要是跟他们一起过就成野丫头了,”刘萍聊起孩子来,自豪得很。
“不至于吧?”刘萍的这话让颇觉刺耳,照她的意思自己也没上过幼儿园,岂不成了野小子?
“萍萍她叔有三个孩子,都跟她爷爷过,野着呢,将来肯定是小流氓。”
我无奈地晃晃脑袋,怪不得周胖子说我是流氓呢。“他在哪儿服役?”
刘萍的表情立时凝住了。夕阳的金色光芒从侧面照过来,她高翘的鼻子遮住一半阳光,面孔一半亮一半暗,宛如一尊雕像,严肃而冷漠。“海南。如果——如果你害怕了,咱们现在就分手。”
会给判刑的?!我的心在绞痛,疼得心烦意乱。“你会跟他离婚吗?”
“会。”
此时萍萍跑回来。“妈妈,我要吃饭,饿坏萍萍了。”
“马上去。”刘萍把孩子抱起来。
我跟在后面,脚步沉重,心绪难平。兴奋、恐惧、甚至有些怀疑,不相信刘萍的承诺,不相信她真的是军婚,甚至不相信自己身在广元。我又开始怀疑最近的经历是不是一场性梦,这梦也太有戏剧性了!
“和军人离婚不是那么容易吧?”吃饭时,我继续追问。
刘萍连头都没抬:“不会那么快。而且我现在也不想马上离。”
“为什么?你们感情好象挺真挚。”我的话明显带着刺。
“其实他比你强多了,我——我也的确爱过他。”刘萍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甩过脸去不让萍萍看到。“可谁也不是玩偶,等下半辈子有了着落,我才不会在这个家混下去。再说你也太小,怎么也得过几年吧?”她突然破涕为笑,带水梨花般看着我。“就怕你等不及。”
“我能!”我斩钉截铁,一点贲儿都没打。“我会养得起你们娘俩的,别再弄金子了。”
“哈哈——”刘萍摸着埋头吃饭的萍萍。“方叔叔多好哇!连萍萍都想着呢。”萍萍嚼着菜冲我笑笑,嘴唇已辣得又亮又红。“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有事我会找你的。小县城人少口杂,什么事都藏不住。”
“你也好安心存两年钱。”
“我今年上半年才开始管理金矿。”刘萍冲我挤挤眼。“怎么也得干两年。”
“以前呢?”
“随军。”
“海南不是特好吗?”
“要是海口、三亚我就不回来了。我总不能老死在山沟里吧?谁没有追求——”刘萍举着筷子在空中机械地比划。
当天晚上,我们一直熬到十二点,才把萍萍哄睡,萍萍似乎对我的存在很不理解。
后来,我们默默地躺下,在黑暗中无声地探寻着对方的身体,每一次发现都是新的惊喜,每一次惊喜都有新的意义。“在沉默中爆发,在沉默中死去。”暗暗长夜里,只有我们的眼睛是明亮的,我甚至能看到刘萍睫毛的微微颤动。
一夜醒来,我无意中向旁边的那张小床望去,却发现一双极度惊异、仇恨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萍萍脸朝着我们,身体笔直地躺在床上,她不错眼珠地瞧着我们。我几乎在孩子深棕色的瞳仁里看到自己惊恐的表情。
“哎,哎!”我使劲推醒刘萍,下巴拼命向萍萍床上甩。刘萍欠起身来看,也吓了一跳。“哎呦!我的天!”她掀起被子便跑过去,我只觉着刘萍的裸体在面前一闪,她就扑到了另一张床上。她抱住萍萍一个劲地哄,可孩子依然目不转睛地瞧着我。
刘萍好话说了半个钟头,萍萍才答应去吃早饭。吃饭时,萍萍仍然不时地瞪我,瞪得我心里直发毛,在一个孩子面前惭愧是件很没面子的事。“这孩子不会恨上我吧?”我偷偷地问刘萍。
“瞧你吓的!三、四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几天不就忘了?”刘萍的笑很勉强。
刚才我的确让萍萍吓坏了,现在想来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我们下个月放假,十几天呢。我想从成都走。”
“下个月我也回成都。”
“到时候你带我在成都好好玩玩。”我在桌下抚摸了一下刘萍的膝盖。
我回到基地后又收到徐光的一封信。徐光在信中告诉我务必得和有夫之妇脱离接触云云。徐先生引经据典,谈德论道,就差劝我追随共产主义理想了。他要是知道有夫之妇还是军婚,非当场昏倒不可。读信时,我设想着徐光惊鄂万分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这种事徐光一辈子也理解不了,他天生是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乖孩子,成不了什么大器,却也能丰衣足食。信中徐光还告诉我,他在北京认识了一个哥们儿,叫于仁。此子才情横溢,机敏过人,待我归京,便介绍我们认识之类。
此后一个多月,队里忙着收工、结帐、验收。由于上回领导视察时,川北基地秩序井然,接待有方。工程被总公司评为优秀工号。队长乐不可支,每天都跟吃了兴奋剂似的见谁都打哈哈。可周胖子对我说,队长是做梦娶媳妇,白高兴。他以前在运动队时,领导们要是想谁退役走人,就给他个优秀运动员称号。明年公司领导层改选,队长还是干瞪眼。
我对这种事没兴趣,反正谁提升也轮不到自己。现在我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周胖子看不上我猴急的模样。“你是想妈呀?还是想二锅头哇?”有回周胖子终于忍无可忍我每天对着镜子吐舌头的傻德行了。
“想我妈。”我不爱答腔。
“歇菜吧你!在西安上了四年学的人,还至于想妈?哥哥我八岁就离开家了,我妈姓什么都快忘了。”
“谁能跟你比?出来都快五个月了,原来上学一年还有三个月假呢,现在上班就他妈挣这仨瓜俩枣,还得在这鬼地方熬。”我当然不能说实话了。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便过了元旦。川北的冬天太阴冷,年关将至,大家也早没心情干活了,一天到晚抱怨晚上冷得睡不着觉,吵着要安土暖气。最后队长开会时不得不宣布提前放假。
“咱俩一块儿走?”周胖子找到我。
“我有点儿事,回北京再请你喝酒吧。”我嘿嘿干笑。
“我操!还有猫腻哪?”周胖子自然心知肚明。“留神啊,别让四川姐姐给你掏空了。”
“去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