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一看见乔落,立刻夸张地大叫:“哎,乔落!果然是你!”
乔落磕磕巴巴地说:“你怎么,怎么……”
钟远没有回答,径自嚷嚷着:“我就说我没看错!贺子非说不是你!走!一起吃饭去!”
乔落一惊,贺迟也在?!她立刻退后一步:“我不去,我在一楼吃过了。”
“切!这里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哥哥领你去吃东北涮羊肉!快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乔落。乔落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到走廊上,一些年轻的公子哥儿正站在一旁看着,其中有几个还有点眼熟。她也不好意思太扭捏挣扎,微微使力想抽回手,嘴里说着:“我真吃过了,我不去了。”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身穿黑色大衣的贺迟迈步走出来,眼神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一起去吧。”
那一眼看得乔落的心里一哆嗦,立刻不敢再说。
不知为什么,非常心虚。
出了饭店,贺迟径自上了一辆黑色奥迪,扬长而去。
钟远开车载着乔落,其他的人也各自上了各自的车。
一路上,乔落用冰凉的手指按摩着红肿的眼皮,徒劳地希望能有些缓解作用。
钟远看看乔落,好心地扯东扯西:“我们大概来了十来个人,这才刚到。是意冬牵的头先说要来,正好我有几个朋友从南边过来玩儿,就干脆一起过来看看冰灯,这不正好开幕式吗!然后去亚布力小滑个雪……”
乔落听到顾意冬,只觉脑袋轰的一下子,哪里还听得见其他。她用近乎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钟远,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这人怎么回事啊?如果只有贺迟,如果你看在他的面子上非要拉我一起也就罢了,居然还有顾意冬!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个纠葛!是嫌不够乱是不是?这种情况干吗死乞白赖地非拉着我吃饭啊?!乔落几乎想跳车。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钟远一个激灵就按了中控锁。他冤枉啊!他们一行人刚到这儿,正坐在大厅里等着人去办房卡呢,这边看着乔落失魂落魄地从门外晃进来,他一看就说这不是乔落嘛!刚要喊贺迟就冷冷地拦下说:“你看错了。”
再然后他寻思不知道人家玩的是什么,咱就别掺和了吧。结果房卡下来了,两尊大佛都跟钉在沙发里似的,谁都不挪地方。
他问:“啊,咱们先上去放行李?”
又问:“那我们去放行李,然后下来找你们一起吃饭?”
再问:“那咱们先直接去吃饭?”
这两人是任人怎么说就是不说话也不动地方。整得那几个小辈都有点儿慌了。钟远当时福至心灵啊,这辈子就没那么机灵过,张口就说:“我又想想,觉得刚才那个确实是乔落,要不我去叫她跟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贺迟这才施施然起身,拿了房卡往电梯走。
顾意冬也站起来说:我先去饭店等你们。
可以想象这顿饭的艰难。乔落坐得离主位远远的不敢抬头,饭局上的气氛安静得诡异。贺迟不说话,顾意冬不说话,钟远也不说话,其他人不明就里也不敢说话。乔落默默地吃着,只有钟远间或关照着布布菜。一个乔落看着眼熟的好像叫什么磊的年轻男子终于瞅了个上菜的当口,顺着逗弄服务员讲了个餐桌笑话,大家嘻嘻哈哈地乐了一通,一向寡言的顾意冬又似心情很好地接了两句,气氛立时热烈起来。
乔落旁边坐的是一个生面孔,穿一件标识招摇的开司米,手腕上的钻表比射灯还晃眼睛。显然,他以为乔落是钟远带来的,便自以为风流倜傥地笑:“乔小姐是钟远的朋友?”
乔落怔了一下,暗暗感叹这人的迟钝,就事论事地点点头。
“真是缘分,我也是!”说着故作潇洒地朝乔落一举酒杯。
乔落一口菜哽住,顺手拿起酒杯。
生面孔依旧自我感觉良好地放电:“我猜你一定是本地人,你长得很耐看,有种冰雪气质!”
乔落被这话雷得猝不及防,一口就呛到。
贺迟优雅地抬手:“服务员,请给这位小姐换一杯酸奶。”
此处的服务员是何等眼色,立即端上酸奶,轻声询问:“小姐,红酒要撤下吗?”
乔落抬头看贺迟,这是她席间第一次敢抬起眼看他。只见他似乎很疲倦地靠在椅背里,微敛着眼,抽着一支烟。乔落禁不住皱眉。
贺迟并不看她,只是轻轻磕了磕烟灰,然后低沉地说:“听话。”
简单的两个字不知怎么绕过他的舌尖再从他的薄唇吐出却分外缱绻,气氛立刻暧昧起来。
乔落叹气:“撤走吧。”
餐桌上的关系顷刻间大洗牌,再次陷入诡异的胶着。
这群人的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刷刷地在他们之间来回地扫。如此一来乔落反而放开了,大大方方地吃了起来,还举手叫服务员:“麻烦再来一份麻酱!”
饭后,乔落跟着大家往外走。之前冻得太厉害,刚才又一口气吃了那么多的涮羊肉,只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儿头重脚轻的。羽绒服实在太长,盘旋的大楼梯走下来,一个踉跄,似乎要摔倒了,就听得“落落小心”,然后手臂被人牢牢扶住。
她僵硬地转头,几乎能听见自己的颈椎咯咯作响的声音。
顾意冬低头看她,大堂华贵的水晶吊灯映照下,眸子里晶莹璀璨,流转着丝丝欣喜的光。
乔落有些尴尬地挣开顾意冬的手,闭了一下眼睛,直着声音说:“你不要误会。”
没头没脑的,顾意冬却眉头一颤,眼里的光华瞬间熄灭。
乔落知道他明白了。虽然有些不忍心,但是,她实在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于是狠狠心重复:“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来告别。”
刚刚还光彩潋滟的凤眸里,终于,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