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娉婷走近顾清辉,试探着挽上他的胳膊,没想到这次顾清辉竟然没有拒绝。路娉婷觉得这是顾清辉接受自己的讯号,原本就挺直的脊背好似又直了几分。
路娉婷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姐妹,年纪不大倒是打扮挺成熟,楚语笑对她没什么印象。
在楚语笑打量路娉婷的时候,路娉婷也在打量她。路娉婷早在楚语笑进门时就注意到了,毕竟是如此动人的女子。只是没想到顾清辉竟然会主动靠近楚语笑,这还真是件稀罕事。
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为人处世也还懂得分寸。
路娉婷先是向沈熙年问了好然后说:“你好,我是路氏的路娉婷。刚刚回国,对国内事情多有疏忽,不知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路小姐客气了,我叫楚语笑,近几年才来御都,路小姐不认识也是应该的。”
顾清辉听到楚语笑自报家门,微微笑了。
路娉婷看见了,觉得自己的心上人实在是俊逸非常。但是,这笑显然不是为自己,路娉婷一只手暗暗攥了起来,只是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路娉婷问:“清辉呀,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顾清辉唇边的笑意还没有敛去,虽然是解释路娉婷的问题但却看着楚语笑的眼睛回答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位故人,明明内心世界很丰富,脸上却总是没有表情。”
路娉婷说:“呵呵,那清辉你跟他相处会很辛苦吧。”
顾清辉回答说:“恰恰相反,我乐在其中。”
楚语笑的眼角刚刚有湿润的迹象,然而迅速意识到说不定这又是顾清辉的算计。他最擅长的不就是玩弄人心吗?
两人一个含情脉脉,一个隐忍不语,明眼人都能看出顾清辉与楚语笑的关系绝不简单。
路娉婷尚未有所表示,她的小姐妹涉世不深、心高气盛,已经按捺不住。她抬着下巴对楚语笑说:“婷婷刚回国不知道楚小姐的大名,我却是知道的,并且有幸在蒋家的婚宴上见过一次。上次楚小姐穿的也是这套礼服,所以格外好认呢。”
她说的是楚语笑身上这套酒红色的礼服。上流圈子的惯例,同一件礼服是不能出现在两个宴会上的,否则就是对宴会主人的不尊重。
“这样啊,我倒是对你没什么印象。”楚语笑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正面回答路娉婷的话。
她气得脸色通红,说:“暴发户就是暴发户,没教养。”
顾清辉待说什么,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沈熙年开口了:“蒋拓海的婚宴我也是去了的,却记得那时候楚小姐穿的并不是这一身。这两套礼服虽然颜色款式相似但刺绣手法却有很大不同。分别是劳拉女士和陈英睿工作室的两种代表手法,我一个粗野之人都能够分辨出来,没想到这位小姐却比我还要外行。”
她的脸色变得铁青,下不来台的模样。
“这位小姐又岂会认不出来,不过是想考考我们罢了。走吧,娉婷,你父亲该等急了。”
没想到顾清辉竟然替她说话。
等他们走远后,楚语笑问沈熙年刚才那位骄傲的小姐是哪家的小公主。
“听你一口一个‘这位小姐’,你该不会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吧?我还以为对御都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
“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想戏弄一下她罢了。”
也是,对付一个自恃骄傲的人,只需一句“我不认识你”就可以给她很大的打击,如果这时候再有第三者捧场,也做出“我不知道你是谁”的暗示,那简直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她是南安市市长简兆兴家的女公子简婧,最近到路家来玩的。简兆兴和路远航是连襟,路娉婷叫她一声表姐。”
沈熙年这么一解释,楚语笑就能够明白简婧行事为何这么放纵了。恐怕是在南安天高皇帝远,随她简婧横着走惯了,到了御都也不晓得要收敛。只是这个简婧有勇无谋,看来是被路娉婷当枪使的。
“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顾清辉没道理不知道简婧的,为何也要称呼她为‘这位小姐’?”
“看来我们的楚小姐对顾清辉的‘英雄救美’不满了。呵呵。”沈熙年打趣说。
“少来。”楚语笑给他一个白眼。
“要我说顾清辉这是在暗示他对简婧的不满呢,简婧听不出来没关系,她身边的路娉婷可是个心思细密的。如果路娉婷顾念姐妹亲情,这时候就应该已经提点过简婧了。”
“我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也许顾家与路家的联姻并非是空穴来风,那就意味着顾清辉真的是要发力往御都进军了。可是他现在却一点也不忌惮路家,摆明了说自己的不满。要知道在琼城顾家是绝对的权威,可是在御都顾家却不够根深蒂固。”楚语笑眯起眼睛沉吟,“顾清辉,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楚语笑分析的时候,沈熙年摸着下巴很认真地看着楚语笑。“能不被情绪干扰,和顾清辉重逢的此刻客观分析,我对你的镇定表示钦佩。”
“你怎么知道我镇定?看看这个。”
楚语笑抬起左手,沈熙年看见楚语笑的掌心深深的四个指印。
事实上,在见到顾清辉的时候楚语笑就已经心慌意乱了,强忍着假装平静罢了。
“我好像更加佩服你了。”
“奉承的话少说,我有预感顾清辉要撒一张大网了,说不定你我就是网中鱼。”
“看来想要当猎人反而成了猎物呀。”沈熙年说的是他和楚语笑。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楚语笑说。
舞曲响起。
“呶,你的鹿君要和路家小姐跳舞了,不知谁有这个荣幸可以和你共舞一曲?”沈熙年边说边伸出手向楚语笑邀舞。
“总归不是你。”楚语笑用右手食指点一下沈熙年的掌心,朝他嫣然一笑,侧过他身边,走向一个模样俊朗的青年。
那是路远航的侄子路飞凡。
沈熙年五指归拢,虚虚握住。看来要再找个舞伴了,不过这并非难事。
路飞凡长着一副好模样,只是丹凤眼眼尾上挑的过于厉害了,显示出略微凌厉的感觉。他就不如他堂妹会长,虽也是丹凤眼,但眼尾是收势,点到为止,不卑不亢。
楚语笑坐到路飞凡旁边,朝他笑笑。
路飞凡也笑,笑得有几丝玩味。
“路先生看起来是不喜欢跳舞啊。”楚语笑说。
“这倒不是,相反我觉得除了跳舞再没有什么方式能让两个人的灵魂贴合地这么近了。”路飞凡摇摇高脚杯中的红酒。
“既然如此,路先生又为什么要自己坐在这里喝酒呢?”楚语笑用刚才点过沈熙年手心的食指虚虚在杯沿上方绕圈,像是在缠绕一缕只有她能看见的烟雾。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
“哦?”
“杯中的世界与我们眼中看到的世界并不相同。”路飞凡把酒杯凑近自己的左眼。
“楚小姐要不要看一看?”
“当然。”
楚语笑就这路飞凡的手,透过玻璃杯和红酒去看舞池中旋转着的男男女女。他们扭曲的面容像是泡在着了染色剂的福尔马林里,产生一种带有永恒性错觉的丑陋美感。
“我一直以为酒的香气引人犯罪,却不知道酒中的世界就是犯罪现场。”楚语笑说。
“看来楚小姐与我感官相仿、兴趣相投。”
“那你愿意让两个感官相仿的灵魂对话一下吗?”
“当然。”
翩跹起舞过后,宴会进入了末梢,楚语笑到阳台上去透透气。
这个阳台的设计与当初在琼城借住顾清辉家里的阳台相仿,只是那样璀璨的星辉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人生便如所看景色一般,充满了可遇不可求,可遇不可有,可遇不可留。
楚语笑与顾清辉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呢?好像经历了许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事实就是现在楚语笑必须向顾清辉复仇,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需要在乎的已经不是缘起,而是缘灭之后的结果。
“是又遇到他的缘故吗,今天晚上竟然伤怀起来。”楚语笑自嘲说。
“这个‘他’指的是我吗?”谁料清冽磁性的声音突然从楚语笑背后响起。
楚语笑自然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我竟不知道顾先生有偷听的癖好。”楚语笑冷冷地说。
“楚小姐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一样。”顾清辉说。
“清辉,你现在的唇舌功夫见长啊。”楚语笑回过身来,面对着顾清辉。
“我以前口才也是不错的,只是不舍得用来对付你。”顾清辉笑笑,“怎么,不和我玩假装是陌生人的游戏了?”
“如果有可能,我还真愿意与你是陌生人。那样的话,说不定今晚我们会有一个美妙的邂逅。”楚语笑朝顾清辉眨眨眼,“说不定我还会爱上你哦,如此便是一个好的开端,或许会有一帆风顺的结局。
楚语笑说完,果然看到顾清辉的脸色变得难看。
“如果你的目的是让我心痛的的话,那你成功了。”顾清辉抿了抿唇,“你就非得这么伤我的心吗?”
“我以前伤人心的本事也是有的,只是不舍得用来对付你。”
顾清辉听到楚语笑的回答,不怒反笑。
楚语笑看着诧异,问道:“你笑什么?”
他笑吟吟地回答:“情浓入骨,复念一人。今天总算知道了我思念之人也曾思念过我。”
“你也说了,是曾经。”
“那现在呢?我们当如何?”
“不论如何,我们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
“那我用剧情将这结局拖延怎么样?让它迟一点到,我们便继续着书中的情节。”
什么是书中的情节?无非是酸甜苦辣、爱恨情仇,情节精彩处往往是主人公情结难解之时。
“顾清辉,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