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滴答”“滴答”,雨有点小了。缠绵着,像张蜘蛛网,不知道黏住了多少人的梦。
顾清辉想到楚一鸣,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眼睛里蓄满温柔,盈盈笑着。他突然想去看看楚一鸣。顾清辉行动了强,这么想着已经穿上了鞋,踱步到楚一鸣的房间门口。可是到了门口,看见那紧闭的房门,顾清辉扶住额头,自嘲笑笑。这个点,一鸣该睡了。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种不理智的事情是很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夜里穿着睡衣去一个女生房间,实在是唐突了。
顾清辉转身刚想要离开,却听见楚一鸣房间里传来咳嗽声。顾清辉止步,转回身,敲敲门。
楚一鸣顶着鸡窝头出来了,身上还穿着件男式睡衣,顾清辉仔细一看是自己放在家里的旧睡衣。楚一鸣节俭,舍不得扔,明明料子很舒服也很新,就自己穿上了。楚一鸣其实个子不矮,只是瘦。但是穿着顾清辉的衣服在里面空荡荡的,就显得娇小了。
楚一鸣脸色红扑扑的,眼神有些迷蒙,带着点水汽。
“没看看是谁就开门了,嗯?”顾清辉想说她两句,但是看她那样子一定是发烧了,上前一步,摸摸她的额头。
“这么烫?”
“不烫啊。”楚一鸣傻乎乎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顾清辉叹口气,揽着楚一鸣进了房间。
“你好好躺好。我去给你拿药。”顾清辉理了理楚一鸣盖的薄被子,去前台找常用药。
怕过会回来楚一鸣还得起床开门,顾清辉出房门时候特意拿了楚一鸣的钥匙。没想到等回来时候却看见楚一鸣站在窗户前,开着窗外伸出胳膊去,让雨水打在手上。
“你在干什么?”顾清辉有点生气。
楚一鸣回过头,“清辉啊,雨水打在手上很凉爽呢。”楚一鸣说完这句话,看到顾清辉有些严肃的脸色,吓得缩回手。这时候忽的起了一阵风,窗帘扬起,窗框“砰”的一声撞到楚一鸣后脑勺。
楚一鸣眼冒金星,疼得蹲到地上捂住头。楚一鸣忍着疼,捂着头想要站起,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横抱了起来。楚一鸣小小惊呼一声,在顾清辉的怀抱里仰起头也只能看见他线条流畅分明的下巴而已。
等重新躺到了床上,楚一鸣才看清楚现在顾清辉的脸色。他认真起来,表情很凌厉,更别说气势上的压迫性了。“手拿开,让我看看。”
楚一鸣被顾清辉的气势压制,没有闪躲。顾清辉单手捏着楚一鸣的下巴把她的头别过去,轻柔地抚抚楚一鸣的头。他的手指小心的在她发间滑动,呼出的气息擦过她的脖子:“是不是撞到了这里?”
楚一鸣耳朵变红,红色蔓延到脸和脖子上。
“应该没事,不疼了的话起来把药吃了吧。”
楚一鸣顺从地起来就着顾清辉的手把药吃了。
吃完药,顾清辉顺理成章以需要照顾楚一鸣的理由说服了自己,留在了楚一鸣房间里。
夜渐渐深了,雨也停了。月亮从本来就不是很厚的云彩后面露出脸来。
月光洒在床上,顾清辉从后面抱着楚一鸣,薄薄的被子盖着他们。
“清辉,我热。”楚一鸣有点不乐意,伸了伸腿,想把被子踢走。
“不行,发烧就得吃药加捂汗,不然你明天好不了。你好不了我也走不开。”顾清辉说。
“你明天要去哪儿?”楚一鸣朦朦胧胧听出来顾清辉话里的意思,转头问他。
顾清辉下巴垫在楚一鸣的肩窝上,沉默着没有回答楚一鸣的话。
过了一会儿,顾清辉突然说了另一个话题。“一鸣,你知道自己的味道么?”
“嗯?沐浴露的味道吧。”
“酒店的沐浴露是柠檬味的,可是你身上却是香水梨的味道。”
“香水梨?”
“嗯,清香中带着丝丝淡淡的酒香气。”
“我可没有喝酒,呵呵。”
“我知道。也许,是我醉了吧。”
两人又宁静无语了一会儿。顾清辉开口继续了之前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
“我明天要出去找个人。”
顾清辉这么没头没尾一句话,楚一鸣因为和他相处有了默契,所以很迅速地反应了过来他是在说什么。
“在这个小岛上吗?”楚一鸣问。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总是要仔细查找一番。”
“很重要的人吗?”楚一鸣从顾清辉的语气中听出来顾清辉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不算是特别重要的人,只是,找到他就能给陈年旧事画个句号。”
顾清辉这么说了,楚一鸣就不再问。
毕竟年轻就是身体的本钱,吃点药、睡了一觉出出汗,楚一鸣第二天就没事儿了。昨夜风雨过,今天实在是个大晴天。
可惜,楚一鸣醒来的时候,顾清辉已经不在身边了。
古祖名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拉开窗帘,外面也才蒙蒙亮。
他重新闭上眼,梦境里的一幕幕又出现在眼前。孩童的哭叫声,从自己耳边擦过的子弹,连天的大火.......
古祖名深叹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睁开眼,虽然离去酒店送鱼虾的时刻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他决定现在起床,彻底赶走睡意。
古祖名刷地一下拉开窗帘,晨光中映现一个精瘦的影子。他的皮肤因为风吹日晒而显得黧黑,轮廓因为干练而显得更加深刻。
古祖名皱了皱眉,过了很长时间又重新做这样的梦,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过的也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啊,仔细想来也就是昨天在送货的酒店遇见了一个容貌气质绝佳的男人。他似乎与记忆深处的某个小小身影重叠了起来,但是又很快地分离了,古祖名还不等想清楚,那缥缈的影子很快就飘远了。
古祖名甩甩头不再想,有这想清楚的时间还不如多做点活。昨天晚上房东才来催过房租。今天起得早,可以给妈熬些小米粥,她平时推着卖东西的小车到处奔波,饮食不规律,胃给伤坏了。唉,要是妹妹古祖馨没出去打工也在家就好了,女孩子家总是比较心灵手巧,她会把妈妈照顾地更好吧。也不知道古祖馨为什么那么拗,非得出去打工,那时候妈可是一百个不同意,结果小妹趁着妈不注意翻墙溜走了。
房间里面没有水龙头,古祖名往盆里盛好米,准备去院里的压水水龙头那里去接水。一看门,记忆里昨天那个挺拔的身影和眼前立在篱笆墙外的人重叠起来。
“你?”古祖名惊诧。
“我来找个人,路过这里正好来还你的吉他。”
“一把破旧的吉他而已,犯不着先生你亲自送来。”古祖名是跟着酒店里的乐手学的吉他,吉他也是乐手送给他的。
“但是这把吉他的意义对于你来说应该不简单吧。你把它保养得很用心。”
古祖名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篱笆门口,打开篱笆门。
古祖名伸出手去接过吉他,略微客套了一句,“谢谢,进来坐一会儿?”
古祖名本想着自己家里寒酸,他又是路过,是不会答应的。没想到,顾清辉很干脆地回了一句:“也好。”
古祖名只好请他进来,屋里坐不下客人,古祖名从屋里拿了椅子出来到小庭院里给顾清辉坐。
顾清辉也不介意,修长的双腿交叠,依旧优雅不凡。
“等一会啊,我先去烧上水好泡茶。”
“不用客气。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问你几句话吗?”
顾清辉既然说了不用客气,古祖名也不去费力气了。
“有什么事情,你就尽管问好了。”古祖名坐到顾清辉对面的矮凳上。
古祖名坐姿大大咧咧,透露出一种坦率劲儿来。
“我想问问,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小岛的?”顾清辉笑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随便了解一下。我觉得这个小岛挺不错的,或许以后可以用来养老。”
“十年前吧,那时候我还小,记不太清楚了。”古祖名没有什么提防,回答说。
“十年前......”顾清辉沉吟。
“你是跟着谁来的呢?我的意思是,你那时候那么小,应该不可能自己到这里来吧。”
“我跟着我母亲过来的。”古祖名一五一十地回答说。
“母子俩啊。”顾清辉捏搓着自己左手的拇指和食指。
“也不能说是母子俩啦。”
顾清辉直视着古祖名,“怎么说?”
“其实我还有一个孪生妹妹。”
顾清辉左手暗中握成拳头,“双生子?”
“是啊,先生你怎么有点紧张的样子?”古祖名好奇地问。
“没有,只是觉得你很幸运啊,从小就有着最亲密的人陪伴,一起成长起来。”顾清辉让自己的声音听着轻松些。
“哈,先生你一看就是没有兄弟姐妹吧。我跟我妹妹感情是很要好,虽然小时候也会吵吵闹闹,但是毕竟是最亲近的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呵呵~”
顾清辉不置可否,“我听酒店的人说,你姓古?”
“是,我叫古祖名。”
“祖名?呵,是个好名字。”顾清辉话音里的讥讽太轻巧以致于古祖名都没有听出来。要是楚一鸣在这里,大概要提醒古祖名少说一些为妙了。
“令堂尊姓大名?我之前认识一位姓倪的故人,看你面庞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难道是故人之子不成?”其实顾清辉看古祖名并不与自己认识的倪姓故人相像,不过是诈他的话罢了。
“那不巧,我妈妈姓李。”
“嗯,如果是的话那也太巧了。”
“还没问你姓什么呢?”古祖名问。
“我姓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