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鸣慢吞吞地往法学楼走去,不明白谦谦君子似的顾清辉为什么会生气。是因为自己吗?虽然顾清辉看着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但楚一鸣已经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如果有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也好啊,自己便会注意,可是他的意思通常要人猜一猜,他不会很直接地说话,他也不屑把话解释给听不懂的人。
可惜楚一鸣不是个聪明人,更可悲的是楚一鸣的心很小很小,会因为顾清辉的细微变化而不知所措;最可怜的是,楚一鸣的惶恐很难在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显现出来。楚一鸣也想恰如其分的用表情表达自己的心情,可是做出来的往往是无意义的脸部肌肉运动和嘴角的扯咧。因为样子太难看,楚一鸣也就不准备再练习了。
猜来猜去也猜不透顾清辉,所以现在楚一鸣也不猜了,总之自己在顾清辉面前记得要客气,搞清自己的身份,他说什么就做什么,那就对了。
正这么想着,楚一鸣肚子“咕咕”响起来。楚一鸣才想起自己刚才被顾清辉带走,还没来得及吃东西。不料刚从旁边买了杯粥,便看见路前方人群传来骚动。
楚一鸣看见沈婷婷也在其列,便凑过去问她:“队长,今天不讨论吗?”
沈婷婷看她一眼,“过会再说,没看见学校来了风云人物吗?”
楚一鸣踮起脚,跳跳,隐约看见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是个穿黑色瘦身西装的男人,只是可惜......楚一鸣转过身,打算离开。
“借过一下,谢谢。”温煦的声音自楚一鸣身后响起。
楚一鸣回头,看见人群自动分为两列,中间夹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二十五六的样子,由一个保镖模样的女助理推着。
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腿上盖着藏蓝色的毛毯。双手交叠在腿上,骨节分明。尖下巴、高鼻梁、双眼皮,看着很好脾气的模样。
男人朝楚一鸣微笑,眼睛眯起来,“可以请这位同学让让吗?”
楚一鸣赶紧往旁边闪,明明可以闪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碰上了男人的轮椅,就好像轮椅突然往前挪动了不起眼的一下。
楚一鸣一个趔趄,粥全部洒在了男人的毯子上。楚一鸣手忙脚乱地为男人擦,幸而粥并不是很烫。
楚一鸣蹲在男人前面,抬头看男人的脸,意外的发现男人正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她。眸子深深的,似乎蕴含了很多感情。
也只是一瞬而已,男人很快调正了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很为难的样子。
他摊摊手,说:“怎么办呢?我过会还要上台演讲。”
楚一鸣很懊恼,“我去给您买新毯子。”
男人温和地说:“这倒不必。小邢,你去车上拿备用的来,我去休息室等你。”他回头对他的助理吩咐道,回过头望着楚一鸣继而说:“只是要麻烦你帮我推一下轮椅了。”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楚一鸣。”
“沈政君。”
“什么?”楚一鸣还在内疚中没有回过神来。
“我说我叫沈政君。”
沈政君握握楚一鸣垂在身边的手,摇两下,“你好,楚一鸣。我们这就算认识了。”
就算认识了。
楚一鸣陪同沈政君去休息室等候,一路上沈政君并未多言。
过了一小会,女助理便回来了。沈政君礼貌地向楚一鸣道谢,彬彬有礼。
“没事没事,本来就是我不对。”楚一鸣连连摆手,退出房间,不想再给沈政君添麻烦。
门刚合上,沈政君脸上的笑容便不见了。
“小邢,你去查查这个楚一鸣,看看与她有什么关系。像,她们实在是太像了。”最后一句话低声似叹息。
楚一鸣忙完之后,回到翡翠山居,想着给顾清辉煲汤,不知道他会不会开心一点。自从顾清辉说了自己爱喝汤之后,楚一鸣特地买书学过。只是平时想着避嫌,不宜对顾清辉显得过分殷勤所有不愿意去熬这种要费上三四个小时,显得很有情意的汤。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顾清辉回来翡翠山庄吗。
搬去和顾清辉同住之前,楚一鸣以为那是顾清辉的家。毕竟也是顾清辉花了大价钱的——为了保持安静,他在买天价顶楼的同时连带着把其下一层一并买了。顾清辉没有睡眠却尤其注意睡眠环境,他说这样可以减轻他在晚上的焦虑感。
可搬进来之后楚一鸣发现顾清辉来翡翠山居住的时候并不多,每周来一两回,来之前会提前告诉楚一鸣一声。
顾清辉不爱说废话,但却懂得避免尴尬。楚一鸣虽然无趣,但贵在不会去打扰顾清辉。两人彼此相安无事,比陌生人要亲近一点,但还称不上朋友。
顾清辉能在家吃饭是不会出去吃的,楚一鸣做饭不能指望只能自己动手了。楚一鸣惊讶顾清辉高超厨艺的同时,自动担当起了买菜的职责。顾清辉在钱上从不计较,在客厅抽屉里放了没拆封的一沓钱。楚一鸣买菜的钱都是用这笔钱的,为了说的清楚,楚一鸣把每次的花销都认真的记好,月末会把账单给顾清辉。顾清辉就会不甚在意地接过账单,随手一放,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买回菜来,楚一鸣一一洗净择好,等顾清辉来烹饪,装盘剩下的,楚一鸣会狗腿地凑上前打包放进冰箱里。从外面买回馒头来再配上这些菜,够楚一鸣吃几天的,省事又美味。吃完饭后由楚一鸣洗涮碗筷,顾清辉擦干入柜,两人没有言语却配合默契。顾清辉从不过问楚一鸣的私事,当然也很少提及自己的事。除了知道他有一个妹妹,楚一鸣对他的一切都不甚了解。可是楚一鸣本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爱八卦的的人,倒也不觉得和顾清辉之间有没有信任的问题。况且,他们之间确实也还够不上谈信任的那一步,楚一鸣也不敢奢望以后会有那么一天。
说真话,楚一鸣很喜好这样的生活,生活规律、可以掌握,自在而不恣意,放松而不放浪。
这样从容悠闲的生活是楚一鸣从前几乎不可能有的,现在她有自己的书房,自己的卧室。她可以安静地读书学习,不用担心衣食。吃饭、买衣服的钱楚一鸣攒了下来,不用和以前一样那么疲于奔命地打工。现在她可以去找轻松一点的兼职,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来感受大学生活,多参加一些社团活动。
楚一鸣围上围裙,走进整洁干净的厨房。橱房的用具一应俱全,泛着冷冷的金属光芒。顾清辉追求生活的高品质,更准确的说,他的生活理应高品质。中餐西餐顾清辉都做得来,只是更偏爱中餐,尤其爱喝汤。只是平日里顾清辉没有那闲工夫煲汤。
楚一鸣搓搓手,准备食材。到了下午六点多钟的时候,顾清辉还没有回来。楚一鸣没有顾清辉的电话号码,况且家里也没有安电话,只能傻等着。
六点半的时候,顾清辉回来了,但不是只有他一个,廖原,宋卫平,蒋平川也都来了。蒋平川的头发换了种颜色,不是红色而换成金黄金黄的了,依旧乱七八糟。
还站在门口呢,宋卫平就说:“呀,好香呀。一鸣同学你还偷着开小灶啊。”笑眯眯的模样。
蒋平川依旧蛮横,恶狠狠地看向楚一鸣:“你不是说不会做饭么!”
楚一鸣缩了缩头,她一见蒋平川就头皮发麻。
“煮什么东西?”顾清辉进门换上拖鞋,边解着自己的袖口边说。
“老火靓汤。”
“哟,这不是咱清辉爱喝的。”宋卫平看看顾清辉,“有口福呀。”
顾清辉没理他,只是唇角翘了翘,接着对楚一鸣说:“还做了别的菜吗?”
“没有了。我,我只会煲汤。”
“呶,去这家店买点吃的回来。”顾清辉递给楚一鸣一张镶了银边的名片,他不想被人知道在家里是他下厨的。
楚一鸣接过来,想从抽屉里拿钱出来。宋卫平却从自己的黑色钱包里拿出一叠钱来,数也不数地递给楚一鸣。
楚一鸣本能地去看顾清辉,见顾清辉朝她轻微点了点头,才接过钱来,出了门。
四人在沙发上坐下,宋卫平笑嘻嘻的,很有兴趣的样子,“你们说楚一鸣会偷拿多少钱?”宋卫平给楚一鸣的钱看似没有数,实际上心里都是有数的,就是为了试探一下楚一鸣。
“500?”廖原说。
“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100块撑死她。”蒋平川说。500块钱在那个年代算是很大的数字了。
“你呢,清辉?”宋卫平问。
“她一分也不会多拿。”顾清辉胸有成竹。
“这么肯定?”
“就这么肯定。”
宋卫平和廖原对视一眼,眼神里有些未雨绸缪。
廖原说:“清辉,你比我们任何人都要理智。可不能在楚一鸣身上失去你的冷静。”
顾清辉拇指与食指摩挲了一下,“你放心。”
宋卫平见事换了个话题,“今天讨论的那个投资......”
过了一会儿,楚一鸣带着吃的回来了,把菜装盘,盛上熬的汤后,跑去拿纸笔列采买清单,计算单位至分。写完了递给顾清辉看,也不管钱是宋卫平出的。
宋卫平瞥了一眼剩下的钱,就心算出楚一鸣的花销来了,真的是没有多拿一分钱。再看楚一鸣时,不禁有两份欣赏。
“剩下的钱一鸣同学拿着吧,就当跑腿费了。”宋卫平说。
“不用、不用。”楚一鸣连连摆手。
“给丫丫就拿着,死穷酸。”蒋平川就是喜欢找楚一鸣的茬。
楚一鸣还是不肯接,“你们是师兄的朋友,我跑腿是应该的。”
“哟,清辉在你心中地位不低啊。”宋卫平试探地问。
楚一鸣没直接回答,过了一分钟才嗫嚅道:“他是神。”楚一鸣以为刚才是自言自语,却被四人全都听见了。
蒋平川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看见宋卫平闻言挑了挑眉,廖原压了一下嘴角。而顾清辉呢,意味不明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