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689100000001

第1章 长哥未必当父

好久就想为哥写点什么,但不知从何写起。

说本心话,从小我就对哥没有什么好感,那时我哥他脚臭,从不愿意跟他睡一个床。触发我写哥的灵感,还是在哥死后,具体说,是在给哥上坟的那天,一件令人难予忘怀的事。

哥的儿孙们都知道他在世的时候喜欢打长牌,喜欢抽叶子烟,上坟的那天,除了给他烧了很多很多的纸钱冥币翘宝银子,希望他在阴间好好地潇洒一盘,惹毛了还可以到赌城澳门去赌他一博呢!当然也没有忘记把他生前没有抽完的叶子烟给他烧上。当他的孙子打开叶子烟时,发现里面裹着十枚硬币,正合适他的孙儿女们每人两枚。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哥在世时,拉了一屁股烂帐,可到死时还没有忘了给儿孙们留下一点点财富呢!他的儿孙们感动得哭了,我的眼圈也红红的,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哥的一生,可以说穷困潦倒,到死的那天,也还有没有还清的债。他不是还不起,而是压根儿打心眼里就没有打算还,这一点当弟的深信不疑。

记得有一年,我到本乡一个村搞调查研究。就碰到有一个讨债的人问我,你是不是阿富的兄弟。我说,是啊,有什么事吗?他说,你哥好久好久借我20元钱至今没还,多次去找他,连人影子都见不着一个。我说,你去找他好了。我们虽然是弟兄,但他在我读中学时,就跟我们分开过日子了。对这件事,我觉得很没脸面,心想哥怎么会是这么一个人呢!

回家讲给母亲听,母亲说,你哥这个人一辈子都是这样。人们常说,龙生九子,九子不一样。你们弟兄姊妹四个,就不知道他格外不同,就像不是一个娘生的一样,在当地他连一点点信誉也没有。她还告诉我,早在十多年前,也就是修人民渠的时候,那时他的儿女多,生活困难,我出面帮他在幺姨父那里借了200斤稻谷,你姨父追问过多次,如今不但没还,反而他们倒成了仇人;前不久,你的幺姑那么大年纪了,从五、六十里外的泥金乡走路来讨债,债没讨着,你哥还和她大闹一场,把你幺姑气得一路哭着回家。如今,你哥在本村根本就没人愿意借钱给他。下放土地那年,你哥要贷款买牛,还是把我推到前台让我去信用社担保,乡里才贷了500元给他。几年以后,牛也大了,贷款利息比贷款还多,你哥都没有还一分钱贷。乡信用社没有办法,只好把他的牛作抵押,才了结了这笔贷款。

说起哥,亲戚朋友没有说他好的。二姐夫对他就有一肚子意见。二姐夫告诉我,他转业那年冬天,哥到他家去玩,说天冷,把他的大头鞋借到穿一下。二姐夫想到自己的大舅老倌,就毫不吝啬地借给了他。过不多久,哥却说,大头鞋掉到水库里去了。二姐夫说掉都掉了,也不好再说其它的了。一次,我从北京回家探亲,和二姐夫一起,到哥工作的双河水库去看望他,在哥的屋子外,二姐夫无意中发现了他的大头鞋。二姐夫在回来的路上,告诉我说,哥怎么是那么一个人呢!

大姐夫对哥也没有好感,他告诉我,有一年,你哥借了乡小李老师200元,如今李老师已调离了乡小,也不知道这笔钱还了没有;更令大姐夫气愤的是,有一年年底,哥从双河水库挑了半担猪肉回家过年,路过他家时,大姐忙着到邻居家借来鸡蛋和面条,给哥煮了满满一大碗。那时你大姐刚生了小孩,生活非常困难,好久都没有见到一点油荤了,多么希望哥能把担子里的猪肉,哪怕割一小块给她让她解解馋也好啊!狠心的哥,吃饱喝足了,嘴巴一抹,挑着猪肉就走了,没有给大姐留下一点点啊!大姐是个哑巴,虽然说不来话,但她心里可有数着嘞。说起哥,大姐总是翘着嘴摇着头,无声地诉说着哥的不是。有时哥再到她家去,大姐再也没有以前的那分热情,甚至把好酒好菜藏起来,就是不给他特殊待遇,逢上什么吃什么。

其实哥一生也挣了不少钱,按理说应该好过日子。不知道他们的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子女生得多,这仅仅是一个方面,没有计划这才是他致命的弱点。有钱了,手就痒,买这买那,就不知道姓啥了。为这事,我不知道侧面说过他多次。有了钱,钱在荷包里总是蹦来蹦去,不管农活再忙,一到晚上,三个四个在一起总要赌上一盘。哥哪是人家的对手,总是十赌九输。更令人难予容忍的,他晚上赌,白天睡觉;嫂子干涉,他就干脆跑到乡场上开旅馆睡上一觉。

其实哥以前并不这样,母亲深有感触地说起哥的从前。母亲生了八个儿女,最终只带成四个,哥是最磨人的一个。哥小的时候,体弱多病,母亲四处求神拜佛,好不容易才把哥拉扯大。在哥少年时,母亲就在本村为哥订上了一门娃娃亲。嫂子家就住在我们一条沟,不过两三里路。一到春节,哥总是用一根竹竿挑着两提兜礼物去给嫂子家拜年。在那艰苦的岁月,哥在生产队插秧,中途打尖,总是把分到的花生米胡豆米什么的自己舍不得吃,而用荷叶包着回家孝敬自己的父母亲。哥心灵手巧,做什么活,只要站在别人旁边看上一眼就会。不管犁牛打靶,修房造屋,没有那样不会。他一生在公社油坊榨过油,排灌站抽过水,林场植过树伐过木,修理所修过汽车摩托

哥年轻时,也是本村的活跃分子。大队团支部排演歌剧《刘胡兰》、《血泪愁》什么的,哥总是积极参加,不过都是演一些狗腿子匪兵之类跑龙套的角色。我是哥的忠实观众,看到哥的出色表演,我打心眼里对有这样的哥感到自豪。

记得那时我读书路过公社油坊时,总喜欢到哥那里去玩,哥背着旁人,给我装上几捧炕好的花生,让我带到学校去吃。读中学那年,家里没钱给我做新的床上用品,母亲和我一起,走到黄江寺排灌站,哥把他心爱的正在使用的一床新的纱布蚊帐给了我。

哥人虽然能干,但在哪里都干不久。他换了不少活儿,也挪了不少地方,往往是高兴而去,扫兴而归。更有人说,哥是煤炭推磨,走一方黑一方。哥除了不守信誉,再有一点就是爱打肿脸充胖子。有一年,他在攀枝花打工,和他一起的同事请他喝酒,这本来是别人对自己的尊重,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但不去反而却说,你们去喝,我给得起钱。叫旁人一听,好像是气话,又好像是一语双关的话。他的同事呕气不过,觉得哥这个人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去山吃海喝了一番,最后让他给钱。哥一看,这钱作为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几乎吃掉了他一个月的工钱,说啥也不愿意付款。这几个同事就商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哥得知消息,马上发电报给他的儿子,让他们马上去攀枝花解围。他的两个儿子连更宵夜地赶到攀枝花,看到哥的同事人多势众,是不好惹的主。就悄悄地收拾好哥的行李,连夜赶回了家。后来听两个侄儿说,不是他们的救急,恐怕哥早就被他的同事收拾在那里了。

由于哥的收支没有计划,不会勤俭持家,几十年来,一直住在那拥挤的房子里。分家时,父母本着手掌手心都是肉的原则,除了自己留下的房子外,其他的屋子平分给了两个儿子。哥名下有三个儿子,眼看就要长大成人了,他才忙忙慌慌在他的屋子后面盖了一间偏房,在我的屋子旁盖了一间猪圈房。他的大儿子要结婚了,没有房住,只好和我商量,把我的房子借给他用一下。我想都是弟兄,自己一直在外面工作,再加上看在侄儿的分上,没有必要跟他计较什么,就把分给我的房子借给他的大儿作新房;大儿子修了新房,搬出去了,又把我的房子借给二儿子住;二儿子修了新房搬走了,又借给他的小儿子住。不过这都是无偿的,谁叫我是他们的幺爸呢!

哥在他家虽然是一家之长,可连一点威信也没有。大凡小事,都要找我出面调停。不管他的几个儿子分家,还是他的儿子们打架过孽,总要把我喊回去断公道。我本着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教诲,合理地解决了他们的争端。有一次,他的大儿和小儿为争田边地角,竟然大打出手。大侄儿拿起锄头去追赶小侄儿,差点惹出人命。哥发来电报叫我回家,意欲要我为他撑腰,把大侄儿好好教训一顿。我本打算把情况调查清楚,分别进行教育,不使矛盾激化。正在我找大侄儿调查时,哥和嫂子就跟大侄儿干了起来,骂得千丑万怪的。弄得我骑虎难下。我只好把哥嫂子喊到一边开导他们,哥认为我没有给他撑腰,没把大侄儿好好收拾一顿。竟开起了“我没有请你回来”的黄腔,我也毫不客气地说,那电报是哪个发来的,哥这才无言以对。

说起三个侄儿来,也还算争气。大、二侄儿都在外面修了属于自己的新瓦房,小侄儿正准备修砖房。比起哥来,不知要强好多倍。本村人都说,阿富没有跟他的几个儿子造什么福,就是阿富老了,他的儿子一点不供养他,都说得过去的。话虽这么说,他的几个儿子对他可是尽到了孝心的。

那年5月中旬,他的脑血管出了毛病,面部偏瘫,言语不清。他的儿子们听说后,连更宵夜把他送到镇医院医治。并打电话给我,那时,我正在泸沽湖回家的路上。我嘱咐侄儿,要尽力给他治病。不过,通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哥病情有所好转。医生嘱咐他,今后不能喝酒,不能摔跟斗,否则,病情一旦反复就不好医治。当时哥记住了,一连几个月没有喝酒,连叶子烟抽得也很少了。有一次小侄儿做生,全家人聚在一起,哥除了吃菜,连一滴酒都没有沾。从他的表情看得出,他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敢喝。一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二是他的儿女们不准他喝。也就在这年的冬天,本院子的邻居结儿媳妇,请哥去帮忙,他的酒隐发作了,背着家人,喝下了致命的那杯酒。哥瘫痪了,失去了言语。我回家去看望他,只见他满眼热泪,就是说不出来。我嘱咐侄儿们,要尽心医治。一切费用,几弟兄平摊就是了。我启发侄儿们说,那年你们幺姑脑溢血,幺姑父和她的儿子把她送到县医院,当天做了大脑排血治疗,不但挽留住了她的生命,如今借助拐杖还可以行走了。二侄儿告诉我,他的这种病,今年他用汽车已经拉过三个去县医院治疗,但这三个病人都没有躲过病魔的劫难。我知道侄儿的意思,我们这里去县城有三、四十里,其中就有七八里机耕路,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这样的病人是遭不住颠簸的。要是没有事还可以,如果有事,那不是要怪我这个当叔的多嘴!我只好尊重侄儿的意见,没在坚持送哥去县医院了。侄儿们还是请来乡村医生给哥输液治疗,十多天过去了,哥的病情更加严重,终于走完了他人生的道路。

哥的葬礼非常隆重。侄儿们按照乡里的风俗,给他买来棺材,看了安葬的日子,做了道场,二侄儿从二十里外拉回两车石头,修建了很风光的坟墓,热热闹闹地把哥送上了山。想不到的是本社的多数人都来参加了哥的葬礼,我不知道这是看在哥的分上,还是看在他的几个儿子的分上。葬礼结束了,几个侄儿一定要我这个幺叔在场,商量哥葬礼的费用问题。我感到这是一个棘手的事,心想清官难断家务事嘛!嘿!真没有想到几个侄儿没要我多费口舌,就把哥治病、葬礼的费用结得清清楚楚,没有为此事说三道四的。

哥是否可以安息九泉之下了?

同类推荐
  • 老秘手记之请爱同事如初恋

    老秘手记之请爱同事如初恋

    暖秘再度逆袭,娓娓道来职场众生相。她用一个个简单俏皮的亲生经历故事,告诉我们职场人际关系的得与失,与同事、上级之间相处的技巧与心得。今夏最赏心悦读的一本书,绝对让你感受到与办公室冷气不一样的徐徐清风。
  • 小伤口

    小伤口

    在她的爱情词典里,有几个最基本的词汇:隐忍,疯狂,飞蛾扑火,悄然而退,和她笔下的人物湛蓝分外相像。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她始终最喜欢《碎》中湛蓝那个女孩,湛蓝经常自言自语地说:“我是一个堕落到连堕落都厌倦的女子。”还常常会像疯子一样对着夜空喊:“我一直都是湛蓝,你却不再是安?”那种自我认知又自我迷茫的心情,是略有抑郁症的她,到现在看了都会疼痛的碎片。“武汉是一个如果你有爱就美好,无爱就无趣的地方,一切自在居者的心中。”这句话可以看作她不断漂泊的注解。而在武汉的一场女人间关于情人的讨论,以及自己在情殇中的次次蜕变,促使夏果果开始了她的第六本书《小情人》(后改名《小伤口》出版)的写作。
  • 英雄年代

    英雄年代

    老一辈革命家陆震天的儿子陆承伟、养子史天雄,同在“红色革命家庭”中成长,经历了十年浩劫后,陆承伟从美国学成归国,成为金融投资业的弄潮儿;史天雄则由当年对越战争中的英雄走上了仕途,成为国家电子工业部的副司长。《英雄时代》通过史天雄和陆承伟这一对异姓兄弟所走的不同的人生道路,描写了他们曲折复杂的情感经历,展现了他们在改革开放经济浪潮中的沉浮。小说结构宏大,采用直面现实的叙事手法,广泛呈现了当代中国的经济生活场景。
  • 租书店的女儿

    租书店的女儿

    本書分為三輯:歷述少年往事、眷村回憶以及她後故鄉時期的台南人文行跡,也爲辭世的父親送行。全書瀰漫淡淡感傷,以及作家豐沛生命能量與幽默感的獨特筆調,也為充滿人情味與時間感的南都風情種種幽微細節,重新命名。
  • 豆汁记

    豆汁记

    本书精选了作者所创作的部分优秀中篇小说作品,《豆汁记》故事的背景为旧时老北京,主要讲了作者小时候家里一个很会做饭的女仆的故事,文中仆人莫姜一个旧时中国妇女的典型形象被作者刻画的非常鲜明。
热门推荐
  • 虚空剑

    虚空剑

    虚无可破天,虚剑能开道,山川大地……难道皆是虚无?一个少年将揭开整个秘密……
  • 异界的游戏王者

    异界的游戏王者

    当游戏里的王者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会用它游戏里的技能带给这个世界怎么样的惊喜。
  • 王源之遇上他

    王源之遇上他

    她因为叛逆自己来到了重庆,遇上了他。让她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爱。
  • 神魔大陆之神与魔

    神魔大陆之神与魔

    神魔战场,是强者的坟墓,王者的归宿,或神或魔,半世迷茫,半世凄凉
  • 风清,灯塔

    风清,灯塔

    这是一篇古今文,分为两卷,风清和灯塔。风清为古代,灯塔为现代。此文不含任何穿越因子。两卷有着一定联系。并非两篇文。简介:我们都被各种各样的身份束缚,却同样想要被需要。我们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自由。我们曾经自卑过,哭泣过,只为了证明自己。希望自己被爱着。(这并不是一篇为肉而写的文。如果只是看肉的就不用看了。)
  • 醒墓者之床上有鬼

    醒墓者之床上有鬼

    你,你倒地想怎样?”女孩子被吓的瑟瑟发抖,惊慌着问。“呵呵,还能怎样?”男鬼坏坏的笑了笑,然后抬起胳膊,数着手指,恬不知耻的说:“就是想让你白天陪睡,晚上陪睡,活着陪睡,死了还陪睡,如此简单而已!”女孩子一听,脸色羞红,完全崩溃,这自己招谁惹谁了,竟然弄回一个如此恬不知耻的色鬼来?
  • 中国春秋史说

    中国春秋史说

    一部以《左传》、《吴越春秋》为主要内容,描述春秋时期郑、楚、齐、宋、晋、吴、越等主要诸侯国争霸的原始资料历史小说。(感谢阅文书评团提供书评支持)
  • 踏仙问情

    踏仙问情

    生为何,死为何,就算仙魔挡路,又有何惧。我不问道,不问生,不问死,只问两情传世。
  • 温柔来袭

    温柔来袭

    冉温柔斜靠在门口双手环胸“唐离时,你是不是喜欢我。”“不是。”冉温柔挑眉“那你为什么老是针对我?”“没有。”冉温柔怒“唐离时,我总会让你爱上我的。”唐离时轻笑“拭目以待。”十八岁的冉温柔遇见二十三岁的唐离时。“遇见你,是这一生最美的邂逅。”
  • 超神学院之铁人降临

    超神学院之铁人降临

    在猴子清醒后,天空一道巨响,一个身着钢铁战衣的青年从时空裂缝中冲出。这时,另一股邪恶势力也悄悄逼近巨峡市。生还是死,一切皆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