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夜晚,大街上正热闹非凡,而客栈里却是冷清得很,司空潮涯径自穿过大厅,没有理会仅剩下的一个值班店伙计不住的抱怨,快步上了二层,“咔!吱呀……!”房间的门开了。木床的帘幔下,昭阳闻见了声响,抬起头来,看了看一脸冷漠而又抹不去淡淡忧伤的潮涯,没有发出声响。
“小家伙!半天没见,难道你就不想我吗?哼!”潮涯夺步来到木床边,轻哼一声,却是露出了笑容,伸过手缓缓抚摸着昭阳小小的浑圆的脑袋儿。
“呤……呤……!”窗外传来飘渺的像是铃铛震动发出的声音,“呤……!”
潮涯没有理会,可是昭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地站起身来,“啾啾”地叫了低两声。潮涯歪着脑袋一笑,却没有悟出昭阳的意思。
“啪!砰!”窗口出忽的两声碰响。潮涯心中一惊,立即跳起身来,转向窗口,月光朗朗,清玉流照,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长发飘荡,阵阵异风直灌窗口而入,分明是一个女子!
“啾……!啾……!”昭阳一蹦而起,落到潮涯肩上。
“你是谁?”潮涯一声喝问,左手平伸于胸前,右手已经握紧在悬于腰间的柳叶弯刀。
不明女子立于窗框之上,一身素淡青衣,女子抬起头来,脖子上系着的一个青色铃铛随之一震,发出飘渺之音。潮涯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明明近在眼前,却为何这铃铛之声感觉会如此悠远飘渺?二人四目对视,这不明女子眼神之中竟然似有魔力一般,鬼魅妖惑,令人动之入心。
“你……”
“嘻!”不明女子唇边露笑,诡异之极,只消一瞬功夫,司空潮涯这等修为,竟已是深陷迷术,完全不能动弹。
“啾……!啾……!”昭阳嘶叫着,蓝色的灵光腾烟冒出,一双恶目瞪着眼前女子。
“呀!这可不行哦!”不明女子挥指摇了摇,立即取下系于脖子上的青色铃铛,举到耳边高度,轻轻晃动起来。“呤……!呤……!呤……!”铃铛之声一阵接着一阵飘袭而去,飘渺虚幻,而极赋蛊惑之力。
昭阳心中怒火腾烧,幽蓝色的灵光一阵接着一阵涌起,似是潮水一般,慢慢充盈开来,流漫了整个房间。
“啧!”女子一撇嘴,左手推掌而出,脚边轻跃,整个身子朝屋内而去。房间之内,闪动幽蓝、迷青二色光芒。不多片刻,一切又回复了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啪!”窗门重重地关上了。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就很向往能够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手牵着手在一片小小的林子里幽步慢行,两人说说笑笑,聊聊有的没的,嘻嘻!”廖丹瑜细步纤纤,两腮泛红,微羞露笑。
“怪不得我们会在这儿呢,原来是都有一样的梦呵!”天一转过头,问道,“那时候肯定很多人想牵你手的吧!”
“小时候,我是住在大山里的。”丹瑜道,“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举家牵了很远,和父母失散的那年我才十岁,还带着小我三岁的妹妹。再后来我和妹妹被一帮盗贼掳走,我因为当时身体染了很严重的风寒,那帮盗贼看我快不行了,就中途把我丢在了一处林子里,还差点成了恶狼的美味,幸好那时有一个猎人刚好经过,将我救了下来,抱回了家,他待我很好,但却没有法子替我医治体病,于是他把我放到了一处官道旁,希望有过路的人带我上城里治病。不久,真的有一辆马车经过,记得车上是一位年老的商人,他命下人将我抱上了马车,带我到了城里,把我的病给医治好了,但是他并非真心对我好,只是看我长得标致,却一心想把我卖了赚钱!幸得上天怜悯,让我遇上了一位大官人,当时便是他将我从那个恶商手中买下,收我为养女,他没有妻儿,我们便已父女相称。父亲对我极好!还每日教我琴棋书画,特别是将家传斫琴之术相传于我。只可惜……”丹瑜脸上渐渐淡暗了下去。
天一伸手环抱着丹瑜的肩,将她往自己身边搂了搂:“我们找个地儿坐坐吧。”
“嗯。”廖丹瑜微微点头。
“你有没有发觉,”天一念头一转,忽觉不对劲儿,道,“这林子怎么会如此之深?”
“什么?……”廖丹瑜抬起头,往四周望了望,顿时也意识到了,“方才我们入了这林子里,到如今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按理说这林子应该没这么深才对的!”
二人凝目环视,天一道:“你有没有察觉,这附近气流有些古怪?”
“气流?”廖丹瑜倒是没有感到什么异样之处。
“嗯。”天一缓缓而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但只要体内一运真气,顿时便觉如此。”原道,廖丹瑜并未修炼过通脉运气之法,但何天一却是身怀天穹门绝学,运气吐息只是简单之事,方才于丹瑜闲聊之时,自然真元内敛,而如今体内运气,真元流动,自然感觉此间气流与寻常外界之异。
“看!”廖丹瑜突然大叫一声,抬头望着上方,不知何时,四周的树木居然在他们头上盘结成了网状,月光从空隙中透下,丝丝寒意撩人。
“这边。”天一拉起丹瑜的手,忽转身往右边拐去,快步而行。
“那边是出口?”
“不是。但肯定有什么在那里,不远了!”天一警惕而道。
二人四脚,快步在林间穿行着,不多一会儿,前方忽有烛火之明。天一牵着丹瑜的手紧了紧,快步跑上前去。
“镜花水月,烟雨楼台。奈何时光远,何苦此情长。”
寥寥几语徘徊耳际,话音飘渺似天远而来。诡异的林木退开一边,二人穿出林子,烛焰微芒,偶尔发出“啪嗤!”的爆响,墨绿的亭盖隐没在迷雾一般幽蓝色的月光中,蜿蜒出六道龙骨,凤尾勾起,底下烛光将六道石柱映得通红,更映出一抹黑色的身影。
“请问姑娘何人?”天一上前一步,道。
女子卧坐于石凳之上,背倚石柱,却不答语。
“难道她是狐仙?”丹瑜忽心头一动,惊道。
天一微泛瞳仁,心中思疑,拱手再道:“在下何天一,闻此林非真爱之人入而不返,特来一试心中真诚,不知是否打扰仙人?”
“嘻!”一声轻笑,带着蔑意,女子缓缓偏身,转过头来,天一一见,却是惊愣。
“姑娘是你?”天一意外而道。
廖丹瑜听天一口气,顿时心中生疑,走上前来:“天一,你认识这位姑娘?”
“没错,我们见过一面。”旋铃道,一纵身跳到泥土地上,身后却又一抹黑色的东西随之摆荡。
“尾巴?”天一、丹瑜尽皆惊愕道。
“既然来了,那就请入亭中一坐吧!”旋铃清脆地说道,声音微带磁性。
烛光迷梦,红蜡灼焰渐渐朦胧,浅浅火光竟似乎吸人神魄,飘渺晃动……“啪!”
“丹瑜!”天一回身,望着倒在地上的丹瑜,立马又回过头去,只见四周模糊晃动,旋铃一声紫色衣纱,无风飘然而动,脸上似笑非笑,是苦非苦。天一俯下身去,伸手欲丹瑜抱起,却是脑袋忽地一沉,直接撞到了厚实的泥土地上,一阵接着一阵“嗡嗡”作响,四肢乏力。忽然,脖子后方,衣领处似乎被什么东西抓着,提了起来,浑身不听使唤,更本无力反抗。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但是既然来了,就跟我到这边来吧。”旋铃轻声说着,声音很小,很飘渺,但传入天一耳际里却是听得分明。旋铃一手拽着天一后衣领,将他吊起,忽一纵身,飞跃而起,直纵入石亭顶上月光朦胧处,幽幽蓝光,将两抹身影隐没。
幽幽月华,仿似流水轻盈,笼罩着他们的身体,有种冰魄一般的怯寒。
“这……?”天一回过头,却看到旋铃漂浮着,背对着他。天一环视,二人周围,尽是幽蓝色的光,没有陆地,没有天空,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似乎只有他们两个。缓缓走了过去,屐履底下似乎什么也没有触到,但他就是这么往前走着。
紫纱轻飘一甩,旋铃忽然侧过身子来,天一这才发现方才被旋铃身子挡住的一口古井。这里什么都不见,又怎么会凭空出现一口石井呢?天一心中惊疑,但旋铃缓缓开口了。
“劝你一句,东海情涡,此生长别恨,若要无恨,忘却前缘。”
“此话何意?”天一走至旋铃身前,停下脚步,问道。
“话便至此,就当作是取走苍茫锭的回礼。”旋铃简洁而道。“苍茫锭”三字一出,天一立即领会旋铃意途,随即警惕戒备,但旋铃身手更为敏捷,右臂单手飞出,推上天一胸口,只一击,便将天一整个人推得倒飞出去,幽幽蓝光泛动,苍茫锭从天一胸口处掉出,腾转半空之中,旋铃眼中流光盈动,勾唇一笑。
“姑娘!不能碰它!”天一喊道,欲要挣扎,然而身体却是完全不听使唤,往后一直倒飞而去,忽蓝光闪动,身子忽然一沉,整个人摔到了地上。天一挣扎起身,只见一切如故,那个亭子,依旧耸立在前方,亭子之上,幽幽月光迷茫。廖丹瑜倒在身后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