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某天,深夜,某县城,公安局,技术科。
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官坐在法医小吴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正把头埋在一桌杂乱的文件当中,仔细地端详着手里头的几张照片。
这位,就是这座城市公安局的刑侦队长海大力。由于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身上的肌肉结实得如同铁打的一般,所以熟悉他的人都称他为大海。
说起这位大海,他在当地的警界可以算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这是一名从军营里走出来的汉子,他退伍以前干的是特种兵,而且还是最苦最累最危险的侦察兵。鲜为人知的是,他所在的部队,可是出境执行过好几次秘密任务的。
其实所谓的和平年代,只不过是个用来欺骗世人的幌子。国与国之间的各种角力,各种暗斗,从来就不曾停止过。这些勾当,没有几个是干净的,当然也就不可能全部都光明正大地摆在桌面之上,更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是在一块写满着文明与正义的遮羞布底下进行的。
这个星球上的各个国家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渗透与反渗透的游戏,这样的游戏谈不上什么精彩,但绝对是惊险刺激。不论是有意无意,只要卷入其中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怕仅仅只是一步行错,其结果恐怕就是九死一生。
大海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一身的功夫就不用说了,基本上三五个小毛贼都休想近他的身。更重要的是,多年的磨练造就了他那钢铁般的意志,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依然能保持着异常的清醒和镇定,总是能做出对形势最有利的判断。
退伍之后,他加入了警界,被分派到这个边境之城。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这座城市里的犯罪一度极为猖獗,市面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非法买卖。警察,曾经是这座城市里最为危险的职业。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只有这样的一种环境,才能催生出大海这样的警察。他到刑警队不过才是两年的时间,经他手破获的大小刑事案件,就高达几十件,被他亲手送进监狱的犯罪分子多达上百人。他是个典型的工作狂,几乎天天都泡在案子里,局里分配给他的宿舍,都已经快变成老鼠窝了。
这样出色的工作表现,很快就让大海坐上了刑侦队长这个位子。在他的努力之下,这支级别不高的刑侦队,将这座城市的犯罪一扫而空。他所打造的这支队伍,也受到了公安部的特别表扬。
这样的一个人物,当然会让一些人睡不着觉也要惦记着。据说,他的这颗项上人头,在黑市上已经炒到了百万以上。也曾经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尝试过用各种手段对他下手,因为若是成功,不仅仅只是金钱的问题,这还是个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但是这些东西对大海来说,似乎并不怎么重要,甚至于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之中随时都会有突发状况的日子。在部队里练就的过硬的本领,让他很从容地无数次化险为夷。大多数的时候,他对自己警察这个职业感到无比的满足,觉得自己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侠客,敢于扫荡世间不平,横刀立马,快意恩仇!
所以这天晚上,一如以往的,在吃过晚饭后,他就泡在了技术科,研究起手头上的案子来。
在他的手里,有几张现场的照片,是接到群众报警后,技术部门所拍下的。案情大概是这样的:在靠近边界的一座山坳里,几个采药的农民发现了两具尸体。经过群众辨认,已经确定死者是附近村庄里的村民。早先就有接到群众报案,说这两人失踪了大概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当地的派出所也已经有备案了
刚接到这件案子的时候,大海还以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野兽袭击人类的事件,这鬼地方,别的没有,有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大山、森林和各种各样的猛兽,所以他只是安排了手底下一两个警官跟进。
但是两天过后,从省城赶过来的省厅领导亲自主持会议,一下子就把这个案子提高到了国际事件这样的一个高度。
原来,在最近的几周里,周边区域报上来的人口失踪案的数目,大大超出了平时。不仅如此,就连界碑那边的国度,也出现了不少类似的案件。由于案发地处两国交界地带,而且涉及到两个国家的公民,所以在接到境外方面的协查通报后,省公安厅极为重视,马上就派出了技术专家赶到这里,组成专案组,协助刑侦队,力争早日破案。
在盯了半天手里头的照片,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之后,大海揉了揉已经开始有点发酸的眼睛,站起了身子,打开房门,走进了位于走廊尽头的检验室。
检验室里原本就已经有四个人在:两位站着的,套着白大褂,正在那商量着什么;另外两位躺着的,一块白布从头盖到脚,正是那些照片上面的主角。
看到大海进来,那位年长一些的专家连忙招手对他示意,看神情,似乎是有什么不一般的发现。
“李教授,结果出来了吗?”通过之前的几次合作,大海已经和这位来自省厅的首席刑事鉴证专家十分熟悉,所以没有更多的客套,他直接就询问起案子来。
“你看看,这个大海呀,性子还是这么急!你说我们两个废寝忘食地在这里加着班,这家伙可倒好,吃饱喝足了,又跑过来当监工了!你说他今天一个下午都过来几趟了?”李教授对着边上的助手笑呵呵地打趣道。
那位助手也看着大海,发出了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李老,您别怪他,他就是个样子的,我看这辈子是改不了了。别人可以不吃饭,他不可以没有案子。”
大海被她那对大大的眸子盯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躲开了她的目光,低头轻咳了一声,对李教授说道:“您老就别再调侃我了,我心里头着急呀,这可是省厅督办的案子。这不,连您老都惊动了,您还是快跟我讲讲案子吧。”
一提到案子,李教授马上就收起了笑容,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变得严肃了许多,他走到其中一具尸体的旁边,一把就掀开了盖在它身上的白布。
“这些尸体还真有问题,你过来看看。”他招呼着大海。
“这两具尸体,从尸身的腐烂程度上来看,死亡的时间大概是在七八天前的样子,这与派出所的备案时间相符。至于死亡原因么……”李教授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死亡的原因,恐怕没有我们先前所估计的那么简单。”
大海忍不住插了一句:“从照片上来看,这两人似乎是被什么动物给咬死的。怎么?难道这死因还能有什么蹊跷么?”
“当我第一眼看到照片的时候,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认为这是一起普通的猛兽袭击人类的案件。但是在我检验伤口的时候,却发现了一点异样。”李教授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把尸体的脑袋歪向一旁,露出了它脖子上的伤口,示意大海一起观察。
只见在尸体脖子之上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在那里有着一个明显的咬痕:在所有的印记之中,有两个伤口特别地明显,就好像两只匕首,深深地刺进了受害者的脖子。
李教授继续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咬痕,也是致死的原因之一。但是,以我从业这么多年的经验,我居然看不出来,这个撕咬的印记,究竟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李教授又领着他们走到办公桌边,指着桌上的电脑屏幕说道:“所以我就找了老朋友来帮忙,我联系了动物学家马教授,将伤口的照片和测量出来的数据发了过去。这不,刚刚他给我回了信息,说已经做好了牙齿的模型,不过这结论嘛,说起来却是有点匪夷所思。”
李教授的表情这时候变得有些古怪,他调出了制作好的牙齿的三维模型,在电脑中给大海展示:“我这位朋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把这个模型再放大一点,然后稍微做一些局部的调整,那就是一副典型的黑猩猩的牙齿模型。可是这样的一个模型,我该怎么么说呢,就是……”
李教授又犹豫了一下,从桌面上拿了一支铅笔,一下就把它拗成了两截。他咧着嘴,露出了牙齿,然后把两个半截的铅笔举到口边:“如果我的犬齿能够长成这么长,那么,我就能够把人给咬成那个样子。”
这个结论,把大海给吓了一跳:“李教授,您是说……”
“没错,如果刨去这两枚犬齿不看,这就是一副典型的人类的牙齿,而且还是亚洲人的,这就是我那位老友的最终结论。”李教授悠悠地说道。
“这个……”大海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李教授却摆了摆手,又打断了他。
“你是不是开始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诡异了?奇怪的东西还不止这一点,你再过来看。”李教授又回到了那具尸体的旁边,把尸体的脑袋摆正。
“你看,这个地方,还有一个齿痕。”他指着尸体的头顶说道。这具尸体头顶上的毛发早已经被剃光,露出了已经有一些发黑的头皮,在那头皮之上,赫然又是一个同样的痕迹。两个醒目的洞口,已经穿透了头盖骨,深入颅内。
李教授继续他的解说:“这个咬痕,跟脖子上的一模一样。我们先假设这是由某种动物造成的吧,那么从这一咬的情况来看,这种动物的颚力强悍得让人感到害怕。要知道我们人类的头盖骨可是人体之中最坚硬的一块骨头,只一口,就能够直接贯穿,这需要有坚硬且锋利的牙齿和异常巨大的咬合力量。”
看着大海沉默的样子,李教授笑了笑,继续说道:“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这里头有一个细节。从这两处的痕迹来看,这两口都是咬实了的,但是所用的力道却是完全不一样。如果用咬头盖骨的力量去咬脖子,那么受害者的脖子早就……”李教授拿手掌夹住自己的脑袋,夸张地做了个把脑袋搬下来的动作。
李教授的这个滑稽的动作,惹得边上的助手忍不住“扑哧”一笑。
李教授笑呵呵地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大海,颇为意味深长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笑着说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又喧宾夺主了。接下来的情况,还是让这间实验室的主人,我们的小吴法医来给你介绍吧。”
小吴收起了笑声,从工具台上拿了一个镊子,对着已经有些发愣的大海说道:“接下来我们的发现,才算是真正的诡异……”
“我和李教授在验尸的时候注意到了一点,那就是这两具尸体的眼部都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凹陷状态,然后我们就发现了头顶之上的那个咬痕。为了证实我们的怀疑,我们对这具尸体实施了开颅术。”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用镊子夹住尸体前额的一小块头皮,一翻手腕,就把它整个掀了起来,露出了里边白森森的颅骨。
她在事先锯好的缝隙里一撬,一块头骨就被她给起开来了,再把灯光调整好,那颅腔里头红的白的一团东西就呈现了出来。
小吴突然之间变得有一些紧张,原本脆生生的声音竟然开始有些微微地颤抖起来:“通过检查,我们发现,受害者颅腔内的脑组织,已经遭到了破坏。其中很大的一部分,不见了,剩余的部分,也变得乱七八糟,根本就没有了形状。这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测——他的脑组织,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所形成的负压,从颅腔内硬是给抽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