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不了当年妈妈就是这么离开她的,从手术房里推出来的时候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急救室外,一家人在等待。看着紧闭的手术房门,巫浅的心寒到极点,两手不停地抓着衣角,极力控制还是掉下眼泪。
默默祈祷。看着手术室大屏幕上“家属请您安心等候”的字样,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在手术外等待的心情不只是焦急,更多的是回忆。
人与人的缘分不会这么浅,既然是亲人,说好了要一起陪伴,自己还没长大,爷爷又怎舍得老去?上天也不会那么残忍,再让一个亲人从她身边离开。
若还有缘分继续这份亲情,定用生命珍惜。
手术结束后,医生走了出来。
“病人是突发脑中风,经过抢救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就算出院后也需要长期吃药吃药,你们做家属的要悉心照料。”
好在爷爷没事,巫浅的心终于定了定。感谢上苍。走进病房,看到病床上的爷爷,身上插着几条管子,疲惫的睡容,不由得鼻子一酸。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孝顺,到这时才明白,远远不够。
在爱的天平上,爷爷对自己付出的,自己能回报他的,永远不等值。
爷爷住院的日子里,巫浅一直陪在身边悉心照料,好在爷爷一天天地好了起来。爷爷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是巫浅的爸爸,大儿子在A市,也是从医。听说爷爷生病的事情,巫浅的大伯和伯母从A市赶了过来,并提出把巫爷爷接到A市,爷爷这种病需要更好的后续治疗,A市医学水平高,大伯也是医生,能更好地照顾爷爷,巫浅和巫爸爸都没有意见。可是爷爷反对,一直吵着不要去。一家人都没办法。
午饭后,巫浅推爷爷到楼下花园透透气。“爷爷,你……为什么不肯去大伯那里呢?”巫浅沉思了下,还是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爷爷沉默不语。
巫浅蹲下来,直视着爷爷,“是不是担心我没人照顾,担心安生堂没人打理啊?”
巫爷爷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浅浅,你陪在爷爷身边这么多年了,现在爷爷得了病,我是医生,也知道脑中风是个大问题,可是要我离开南禾湾,我怎么舍得。再说你怎么办,安生堂怎么办?”
“爷爷,安生堂可以由阿豪哥打理,他跟你学了那么多年的中医,你不是一直很看好他吗,相信他会把安生堂经营得很好的。至于我,我自己也是能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操心了,安心跟大伯去养病,好吗?”巫浅温声细语地劝着爷爷。
“不行!我绝对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的,你叫我怎么放心啊。”爷爷眼含泪光,巫浅似乎能看到一个老人内心的挣扎。
就在这一刻,她做了一个决定。“爷爷,我跟爸爸回Z市,这样,你就能安心去大伯那里了吧。”
目光如炬。
“可是……”爷爷犹豫着开口。
“别可是了爷爷。”巫浅打断他,“我决定了,你要相信我,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其实,巫浅从来到南禾湾后就再也没回过Z市的家。她不敢,不敢接触也拒绝接触任何与母亲有关的东西。一旦碰到,心理防线就会濒临崩溃。曾经在爷爷的书橱里翻看一本书,书里夹着一张照片,是爸爸妈妈的结婚照。巫浅在看到妈妈时就流泪,耳边总会萦绕着一个女人柔柔地叫着“浅浅,浅浅……”,说不出的心疼感觉。然后晚上会连续几天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是不停地呓语,喊着妈妈。每逢此时爷爷总需要彻夜守在她旁边照顾她,生怕她出什么事。他认为她是因为小时丧母,心理上有阴影,太过思念妈妈了才会发生这样的现象。可是巫浅却觉得不是,她好像没有多想念妈妈,甚至连妈妈的样子都记不太清了,早已忘了有妈妈在身边的感觉,她只是心痛,不清楚是为照片里的女人心痛还是为自己没有母亲心痛。
这种感觉持续了好几年。而现在,巫浅准备面对了。
看得见的伤口就不是伤口,不能看得见的伤口就必须把它剖开,暴露在阳光下,这样才有机会痊愈。
林玲一直希望巫浅能接受自己,自然对这个决定喜出望外,比巫浅早几天回到Z城给她办转学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