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不断欠身道歉。
万千千进来的原因只能是顾檀风在侧,可这样的话他当然不能说。
“我是长辈,有什么不能说的?什么事做不来?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管家这才低声说道:“您才是顾家的一家之主,我服侍您的时间最长,当然设身处地去为您着想。如果您当着顾总的面,说出了您反对万千千进顾宅一事,那岂不是让他见了您的底牌吗,同时万千千这不就正好有了钻您空子的机会?”
陆云雪仔细思考,随即了然。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接下来该怎么做,她如果来要孩子,我还真不知用什么理由拒绝。”
陆云雪送离了孩子交给下人带着。她坐在书房的单人红皮沙发上,管家站在身后勾着腰和她轻声细语地交谈着什么。
等顾檀风进了来,陆云雪一脸慈祥地迎接:“檀风,你好久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忘了有我这个母亲在了。”
一句话激起了他心中的孝心和愧疚,他回头看了万千千一眼:“妈,我工作忙,您多体谅,我会抽出时间来看您的,这不,今个来看你,顺便送万千千来接孩子。”
陆云雪嘴角一撇,她真是看不得这穿着跟男人似的万千千:“哪里有来拜见长辈的样子,成何体统。”
万千千平时上班穿的都是职业西装,不过是经过女士改版的,稍微看起来窈窕些。
但感受到陆云雪明显的鄙视眼神,她笑了笑:“我平时去公司都是这么穿的,今日看望了您之后,我还得去公司处理些事情……”
陆云雪随即严厉地打断了她:“一个女人家,穿的不得体还有理由可讲?你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没有?”
顾檀风并没有觉得她穿着有什么不妥:“妈,我们公司的高层都是这样的,您也体谅些,万千千和我们公司合作,这次的官司还得让她帮忙。”
顾檀风给足了万千千面子。
可万千千不这么认为,他只不过是通过安抚她的情绪,维护他母亲罢了,这样的无理由地鸡蛋里挑骨头,真是够了。
万千千受不了这样的压迫文字游戏,直接开门见山:“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您霸占了几天,够了吗?”万千千直勾勾地看着她。
陆云雪皱眉,她似乎没有告诉任何人,是自己带走了两个孩子。但却被万千千如此明确地指出来,说明知道详情的,已经不止一个人。
她有些恼羞成怒,但又压抑着:“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我什么时候带走你的孩子了?”
万千千冷笑道:“那您还真是见外了,这都是您儿子亲口告诉我的。”
气氛骤冷。
“我也是有苦衷的。”陆云雪瞬间将攻占对象转移到了另一人身上,“孤寡老人一个,身边没有子女在侧。也就是个成日看看书,每天期盼着儿子能来多看看我,能早点成婚,生个孙子给我抱抱。”
顾檀风沉默,这样的场合,他也难得有没发言权的时候。
“那你也别霸占着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拿走了,那我……”
陆云雪眼角的皱纹一挤压,满脸泪水,直到亲眼见到老人的哭泣,万千千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无礼。
“千千,檀风。”陆云雪看着眼前的两个小辈,“我年纪大了,身体什么样,我自己清楚。能活一天是一天。千千工作忙,孩子的事情难免会照顾不过来,我成日空闲时间多,也寂寞得没个亲人陪伴,正想念孙子得紧,刚好可以帮你照顾孩子。”
陆云雪一个年过六十的长辈,如此卑微地恳求,她实在下不了狠心,再提把孩子带走的事。
顾檀风也一直看着她,希望她能成全母亲的心愿。
万千千一咬牙:“真对不起,我之前的言辞行为有些无理了。先和您道歉,孩子还有一些衣物用品在我那里,是否我过几日送过来……”
顾檀风拍拍她的肩膀,眼里闪过一丝情绪:“这里什么都不缺,只管让万心依万心玥住在这,就当是出来玩了几个礼拜。”
万千千:“能让我再见孩子一面吗,我……”
陆云雪给老管家使了个眼色,便命令下人将孩子带了上来。
“妈妈!”万心玥颠颠地跑来。
四岁的孩子虽然年纪小,脾性虽来得快去的也快。
但毕竟只是孩子,她不敢说的是,她当初在餐厅等候时,那个军官的下属拿着一个平板,问她是否是她的孩子。
图片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将孩子放在怀里。虽然没有伤及一根毫毛,但这些野兽一般的肌肉男,连大人亲眼见了都胆战心惊,更别说是孩子。
“宝贝。前几天,是不是有几个大个头的叔叔将你们带到这里来的?”
陆云雪神色难看,她最见不得这样的女人:“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在撒谎?”
她转身便对自家儿子一阵抱怨:“你看看,这是在做什么,问孩子,孩子懂什么,他们说的话能相信吗?”
万千千并未接话。
孩子正是童言无忌,才会说真话的不是吗?
哥哥万心玥紧紧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咪,我和妹妹都想死你了,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和妹妹正在吃冰淇淋,突然被两个大叔给抱走了,正好抱住的是我的肚子,然后我一不小心,就把嘴里的东西全吐在那个大叔脸上了,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的脸黑的啊……”
万千千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憋着笑小声说道:“可以了,你再说下去,这个老奶奶就会连肺都被你气炸了。”哥哥万心玥乖巧地闭了嘴,妹妹万心依则捂嘴偷笑,她的眼睛眯起一条缝,头上的小辫子花枝般乱颤。
工作上事务正是繁忙的时候,万千千也根本来不及照看孩子,只能暂时扔在文远远那里,但一直耽误她的时间,她也是非常愧疚的。
万千千招来两个宝贝,细嫩的手掌搭在他们的肩膀上:“心依心玥,这次妈妈又有很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这次就和之前待在文阿姨家一样,你们要乖乖听话等妈咪来接你们,千万不要给奶奶添麻烦,不然等我回来,要打你们的屁屁哦。”
此话将两个孩子逗得咯咯直笑。
正好此事也消除了万千千的烦恼,因此她专心扑在事业上,孩子的事情她几乎已经完全放心,认为顾檀风的母亲陆云雪会照看好的。
这几个月里,虽然没时间去照看孩子,但万千千依旧抽出时间,除了律师事务所的忙碌之外,她几乎是抽取了休息的时间,打了个出租,去往顾家大宅,却被各种理由搪塞,不让她进去看望孩子。
这几乎是万千千的死穴。
难道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就这么永远地将她的孩子和她隔离开?
但管家的解释,总让万千千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他们做的是对的,只是她太多疑。
“万小姐,咱家主人今日带着孙子孙女去迪士尼玩了,正开心着呢。”
“万小姐,老太太难得今日亲自给孩子们做饭,她可是几十年没下厨,今个因为孩子们喜欢吃墨鱼排骨汤,她让人空运了新鲜的食材过来,正准备大展身手,您就别来掺和,要是她做失败了,也不愿意别人看见,希望您能多体谅她年纪大自尊心强些。”
“万小姐,不好意思,今日因为……”
又或许万千千本身就是个没有防备的人,即使出国的那五年,依旧没能改变她的本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万千千期间逼着顾檀风带她去看孩子几次,其余自己去的时候,都无一例外地被挡了下来。
她也掌握了这宅院里的下人如何拦人的路数,所以每次都借着顾檀风好不容易回顾宅一次,她就算当时有任务在身,也绝对会立刻请假,然后跟着顾檀风过去。
和顾檀风之间的关系,渐渐消除了之前僵硬的交流方式,偶尔他还带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游乐场玩一天。尽管万千千多次以他工作太忙为理由婉拒,但顾檀风还是一如以往的强硬作风,以各种无奈的理由拒绝了她的请求。
她在与顾氏集团的合作也上了新台阶。
学长给万千千加了薪,虽没有升职,因为她还是在实习期。
“千千,你能留在我们公司,真是让我觉得十分荣幸,所有大公司都在抢着要你,开出的价码都是百万级别,签约费也是诱惑力很强,没想到你这么讲义气,回国之前答应我的事情,如今就算市场竞争如此激烈,你依旧坚持初心,这点我万分佩服。”
这是学长私底下请她吃饭时,说出的心里话。
她当初回国,想要的不是钱,不过是想要找到合适自己的公司。
国内暴发户太多,又或者,这几年赚了太多钱,经常性地溢价几百点地往上涨,她的市值在国内,也被以时间炒到极高的位置。
但她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公司,因为就算是接受了价格最好的职位,她依旧无法在这样不可思议的薪水下,内心不起任何波澜地工作。
与顾氏的合作更是让很多竞争公司垂涎三尺,对她的追捧,前所未有地达到了空前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