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奈出了办公室后,挣扎再三还是去找了初一,那时候初一正从马丁办公室出来,刚把花了将近一个星期才标记好的原石交上去给马丁过目,一出来就被藤奈气冲冲地扯到了走廊上。
“这么急找我什么事情呀。”初一一心惦记着交上去的功课在马丁眼里有没有过关,有些心不在焉。方才马丁查着她交上去的功课,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学校的时候,教授左看右看愣是不愿意夸奖一句的样子。
完全没觉察出初一的走神,藤奈急吼吼拉了初一出来被她这样一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是一脸的心事重重。
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提到方才的事情,“初一,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方才乔伊在我们办公室里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格蕾丝知道你跟Kelly的关系,她要求我务必办好这件事……初一,我知道我这样来请求你,很不应该。可是你是我的朋友……看在我们多年朋友的份上……”
藤奈越说越急,右手拉着初一的衣袖不禁用了力。
初一还是头一次见藤奈这样着求着自己,她有些于心不忍,差点就脱口而出“我帮你,你要什么我都帮你”……可是Kelly不一样,她是初一在很小时就崇拜的人,她把Kelly一直视为最尊敬的人,后来有机会成为她的学生……
那一年,初一在同伴那里听说Kelly被邀请为教授,她兴奋得一夜没睡觉,期待着与Kelly的重逢。
但现实是,在那次临时要求的当堂测验上,她终于断了自己的所有念想,从此Kelly成为了她百转千回出现在噩梦里的坏女巫。
Kelly惊喜到场,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展示自己的能力,但Kelly似乎特别讨厌初一,她从一开始就表现了对初一的不看好,并嘲笑她是个就连拿钻石手都会发抖的loser。
Kelly高高在上,眼睛睨着她,告诉她,“如果你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会把你除名。”向来自负的初一第一次遭遇了歧视,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后来越来越紧张,直到毁掉了老教授用来给他们做测验的锆石。
Kelly当着全实验室的人指着初一的鼻子说:“就凭你这个样子,专业满分又如何?依然不能成为合格的切割师。这种水准的,二十来年我没有见过比你资质更差的学生。”
后来Kelly又说了些什么初一不太记得了,她只记得那次是自己第一次哭。当着所有人的面哭成了花猫,像个小朋友一样。
袖口勒得手腕生疼,初一闷闷的哼唧了一声,但藤奈却以为初一压根没有想过帮助自己,眼里写满了失望。
“你真的不愿意帮我?”藤奈又问了一次,声音都凉了。
初一慌忙抬头去看她,忙拉住了藤奈的手,最后叹了口气,“藤奈,不管结果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改变我们两个人的关系。”
“既然你这么为难……那算了吧。”藤奈轻轻挣脱开她的手,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意,安抚地拍初一的手背。“没关系,大不了我换个工作。”
初一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藤奈喜欢思比嘉,她想留下来。
藤奈走后,初一尝试着拿出手机翻出了高木的号码,等了许久后还是给他发了信息:Kelly住在四季酒店对吗?
收到短信的高木正忙着处理张弛走前留下的未完成项目,忙完,看到信息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于是打了电话给初一。
接到电话的初一跟马丁已经在加工厂里,电话里太吵,初一只好拿着电话出了加工厂才能跟高木正常对上话。
“你要去找Kelly老师?”高木开门见山。
初一迟疑了一会才点头道:“晚上我过去看看,但是我一定帮不上忙。高先生。”
高木因为初一的直接而笑了笑,温和安慰她:“没关系。”
“那就这样?我挂了。”马丁因为回头不见她的人,已经寻出来了,初一只好快速结束通话。
高木嗯了一声后又说:“我把房号和客服电话发你。”
“谢谢”很快收了线。马丁果然寻了出来,见初一结束了电话不由得皱眉头,“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连加工师傅的话都没听就跑了。”
初一暗自吐舌头,“对不起啦。”
跟着马丁进了加工厂,这是思比嘉在中国的临时工作间,偶尔遇到一些比较棘手的设计需要当面沟通才会安排产品送过来,师傅们都是来自各国各地,大家说着四海五湖的语言,倒也快乐。
工厂很小,是一间不到100平米的小工作间,两排摆着工作台都在工作中,划线员和打圆两部门隔开成了两间房,初一和马丁被带进了里间。
“确定要劈割?”
右眼上带着特殊放大镜的满脸络腮胡的瑞士师傅点头,又拿着放大镜看了几眼初一标记过的原石,“有点难度,不过老兄,别怀疑我的能力。”
马丁眉头又是皱紧,其实他看过了,初一这样的划线虽然贸然,但是是最合理的,只是做工复杂一些了。
瑞士老爷子挥手让另一个外国工人挪了位置,自己在工作台上坐下,未经打磨的无光原石钻胚被他放在套架上,他打开了自己腰间的小工具盒,里面排列着大小各异的用铜制的棍子上面嵌着钻石,正要捻起其中一粒,马丁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努努嘴巴,指向初一,“让她试试。”
“what?”瑞士老爷子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你确定?”
“当然。”马丁推了一把已然呆住的初一,她自己压根也没想到马丁会突然做这个决定,两个人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当年在学校被所有人监视着的样子。
初一有些不乐意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被瑞士老爷子发现了,他哈哈一笑,“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
“别小看她,线是她画的,自然由她来完成是最好的,她最了解这块石头。”
初一第一次听见有人当面夸奖自己,一时之间有点感动也有点为难,真要上手?她都快半年没有摸过方边刀了。
“线的比例画得很精准,不过下手的时候可要小心哟。”瑞士老爷子笑话她,但语气里没有恶意,顺手递过来一副夹在眼睛前的放大镜工具,初一捣鼓了一阵才带上。
又检查了一番工作台上的工具,套架、夹子、钻石砂轮……都是手工制作的工具,可不比现代科技,再一回头临桌上摆放着一台大激光的仪器。
“怎么啦?小姑娘不懂得用手制工具?”
初一没回话,在学校里使得就是这些劳什子,心里有点高兴,原来这些老家伙们虽然早与时俱进了可也没放下吃饭的家伙。
“我有点紧张。”她朝着马丁红着脸说着。
马丁一听就笑了,“别怕。我相信你。”
初一重重的一点头,将那石头放回套架上,又朝瑞士佬借了钻石棒,对准标记划出一道凹痕。两个外国佬见她手法娴熟,也来了兴致,顺手递上劈刀,初一将带有凹痕的钻胚紧贴在方边刀上,手掌贴在另一头,先是以掌心为力敲击,一道碎裂的声音响起,初一知道自己的成功了。她对自己的手法向来很有信心,但毕竟在这上面遭遇过滑铁卢,此刻也是松了一口气。
拿起另一块大有用处的钻胚,放在夹子上又细细观察了一番后,这才满意的脱下工具手套。
两个外国佬见初一得意洋洋的样子,相视一笑,倒是没有说什么。
三人出了工作间后,马丁才从初一手里接过绒布袋里劈割好的钻胚,“打圆后通知我,我让这丫头亲自来试试看能不能起瓣、抛光。”
瑞士佬比了个OK的手势,将钻胚交给了另外的人,送两人出去。
临走之时还以外国礼节邀请初一常去工作间来玩,初一本就一心向往,答应得飞快,差点挪不动脚。
惦记着去四季酒店找Kelly的事情,初一没有再回公司,让马丁将自己在好打车的地方放了下来后,便径直去了酒店。
高木早已经将房间号发在手机上,但是初一仍然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不敢轻举妄动,直到门童拿眼偷偷瞄了她几眼后才终于鼓起勇气去了前台。
“你好,请问小姐需要什么样的服务?”酒店客服礼貌地询问,初一特别不好意思的抱着手机,凑近了才说:“不好意思啊,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一下1106客房的服务电话。”
“好的。请问小姐您贵姓,您找唐女士有什么事情吗?”客服小姐手拿着电话,却不拨,等着初一给自己确切的回复。
初一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叫chaya。”
酒店的客服电话声音不算小,初一完全能将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响声听清楚,很快电话被人接了。
“你好我这里是四季酒店前台服务,有位chaya小姐找唐女士……嗯,好的,我会转达。打扰了。再见。”
客服中间停顿了一回,很快就挂断电话了。
转而同样回以初一礼貌的回答,“不好意思小姐,唐女士已经休息了,不方便见客。你可以留下联系方式在前台,我们会替你转交。”服务周到的已经递了便利贴和原子笔给初一。
初一接了笔却是没有写上地址,只单单留了个电话号码便告辞了。
不知道为何,初一虽然早就预感到自己会被拒绝,但在客服小姐挂上电话那一刻,她有些替藤奈感到难过,也有一些失望,果然Kelly并不太想见自己。
四季酒店 总统套房1106室内。
助理marry刚刚放下电话,一位身穿大红色棉质浴袍的女人走了出来,讲了一口纯正的伦敦腔英语:“是谁打来的电话?”
“有一位小姐说想见您。”
穿红色浴袍的中年女人有着精致的五官,栗色的长发因为洗澡的缘故湿哒哒地落在肩上,她好似也不太在意一般坐进了软质皮沙发里略点了点头,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过了一会,才放下报纸对正忙碌着亲自冲咖啡的助理说道:“我们今晚回老宅。”
“可是少爷……”
“怎么?我回自己家他还敢有意见?”女人虽已经年过半百,但是模样看上去却三十出头,尤其是一抬手一斜眼的标准动作,更显霸气。这样的举手投足之间完全吻合了初一脑海里对Kelly的想象。
助理很快送上了咖啡,忙汇报上午才接到的消息,“据说少爷前阵子在市区买了一栋公寓,今儿个正打算搬过去。”
“什么?”女人正是大名鼎鼎的Kelly,唐历女士,此时她端着咖啡的手顿了顿,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个逆子又闹哪门子的别扭?”
助理一听老板语调转了个圈,似调侃的语气也就没有方才那般紧张了,也微微笑道,“听说是为了个女人。”
“啊……”这下子轮到唐历吃惊了。“开窍了?不可能啊。赶紧收拾我们回去瞧瞧热闹。”